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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的人不算少,叶浅予小心翼翼地提着箱子,从人群中费力地挤了过去。
为了掩饰她的外貌,萧夫人还特意找来一片假胡子沾在她的脸上。经过这么一番拥挤,叶浅予生怕脸上的假胡子掉下来,被人看出端倪。
全程都用手遮挡着脸,胆战心惊地将胡子护牢。
直到找到座位坐下,周围的人看了她几眼后,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移开,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抱着箱子看着窗外。
箱子里放着萧赋给她防身用的手枪,这么重要的东西一旦落到别人的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情发生,她只能把箱子揣在怀里,以防万一。
以前出门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
这次出门,一颗心紧紧揪在嗓子眼儿。一有风吹草动,她的神经就紧紧绷紧,脑海中警铃大作。
就连小孩的啼哭声,听起来都分外刺耳。
安然无事地走到半路时,叶浅予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点。不料,火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像是有一群人走了上来,前面时不时传来阵阵呵斥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哄闹声。
“把包打开,例行检查!”
“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要是敢不听老子的话,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粗鲁的男人声音将嘈杂的声响瞬间压了下去,叶浅予忙起身看了一眼。
只见车厢前面,有两三个扶、桑军队打扮的人拿着手枪走了过来。帽子歪歪斜斜地扣在脑袋上,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支烟,正眯着眼检查乘客的包。
开始还扒拉了几下,后来干脆一把将包倒扣过来,提着包三下五除二就把里面的东西抖露出来。
长叹一口气,眯着眼睛将烟叼进嘴里,用手扒拉着那堆东西,从里面找到几张毛票。
捡起来看了看,二话不说,直接将票子塞进自己口袋里。
被搜查的人急了,忙苦着脸陪着笑:“太君,拿钱是我的。我的老母病了,我这次是去省城给我那老母亲抓药去的。您大人有大量,就把钱还给我吧。”
那人啧了一声,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皱着眉心眯着眼,往前凑了凑:“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拿钱是我给我的老母亲买药用的,您大人有大量,把钱……”
“不是,你前一句说了什么?”
“前一句……”老伯踌躇了几秒,看着对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吞了吞口水。迟疑了几秒。
正要开口,一旁搜查的人等不及了。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男人踹翻在地:“等你说话呢!哑巴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再问你一遍,这钱是谁的?”
男人蜷缩在地上,一脸惊惧惶恐地抱着头,闭着眼睛生不如死地流着泪:“是……是太君的。是我刚才看错了,是我看错了。求太君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男人痛苦的哀嚎响遍车厢,众人也都一脸无奈地低下头,叹了口气,谁都不敢说什么。
那帮人越发猖獗,平头老百姓也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对方将行李包袱都抖开,把钱全都拿走,和山上的土匪没什么区别。
眼看着就要搜查到这边来了,叶浅予紧张得呼吸都有发紧,双手紧紧握着箱子,面色惨白地盯着那伙人。
目光闪躲之中,有一人抬起头远远朝她看了过来。
心尖当即紧绷了一下,忙低头咳嗽了一声,提着箱子转过身,作出一副急着上厕所的模样,还时不时侧过头向后面看上几眼,注意那边的动静。
“唉,这帮土匪,每次这辆车经过这里,他们都要搜刮一番。现在战火连天的,老百姓过得心惊胆战,家里唯一的那点口粮都要被抢走,还让不让活了?”
“这不是上海滩大亨钟雪峰的专列吗?按理来说,这位大亨地位尊崇,怎么这帮人敢这么强横,居然敢在这辆车上撒野?”
“你别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界上!那钟雪峰再厉害,也是上海滩的人。到了这个地方,还不得听人家的?”
“再说了,不搜他钟雪峰的车厢就够给他面子的了,还想干什么?”
叶浅予从他们身边挤过去的时候,将他们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咯噔一声。
钟雪峰?
要是能进他的车厢,是不是就算是躲过一劫了?
箱子里的这把手枪,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这里人多眼杂,就算是丢,都没有丢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把肩膀上的脑袋都要丢掉。
眼看着走到了绝路,她只能拼尽全力搏一把了。
她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钟雪峰在哪节车厢?我有事找他。”
对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极为不屑地撇了撇嘴,伸出掌心,冷眼睨着她,像是等着什么。
叶浅予看了他几秒,才反应过来。轻抿了一下嘴角,从长衫里掏出一把瓜子来:“我只有这个,没别的东西。”
“就凭一把瓜子,就想套我的消息,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啊。”
“看你穿得干干净净像个人,没想到尽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叶浅予气结,差一点就飙出了脏话,硬是将这种冲动给压了下去。
牙关一咬,又掏了一把瓜子,塞进他手里:“出门在外,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就是投奔钟雪峰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瞬间变了,眼底蒙了一层泪水,低头可怜兮兮地擦了一把泪:“我其实是钟雪峰的远房亲戚,家里不久之前发了洪灾,年迈父母都被洪水淹死。无奈之下,我只能投奔哥哥嫂嫂。”
“没想到,嫂嫂觉得我是来争家产的,不收留我不说,还把我毒打了一顿,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
说到这里,她一把撸起袖子,露出十公分长的伤疤。
伤痕像是嵌在肉里似的,肉粉色的一条。猛然一看,就是一条虫子钻进了胳膊,看得人心惊肉跳。
再往上撸撸,还有针扎的痕迹,惨不忍睹。
周遭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个个小声议论,直叹可怜的人也不在少数。
叶浅予眼泪一抹,瞬间哭得不可遏制,说出来的话却清晰异常。
“我那可怜的哥哥出去砍柴的时候,无意中从山崖跌落,死无全尸。我那嫂嫂居然勾、引我,让我娶她过门。我不同意,她就把我赶出家门,还……还卷走了家里的钱财!”
“要不是我走投无路,我怎么会丢下脸面,去麻烦人家钟大哥!”
一口一个钟大哥,叫得脆生生的。
听众都抹了眼泪,低声咒骂。
“这个女人真不是东西,居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要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要扒了她的皮!”
“这种女人,就应该浸猪笼,点天灯的!看这个小哥瘦瘦小小的,一定没少受欺负,要是真能投靠钟家大老爷,也算是有福了。”
“钟雪峰就在第二节车厢,你要是能进去,这件事也差不多成了。”
叶浅予感激涕零地抹了一把眼泪,遮住脸:“好,我这就去找他,辛苦大伯了。”
她匆匆点头示意了一下,拖着箱子吭哧吭哧地挤过人群,直奔第二节车厢,默默将袖子放了下来。
胳膊上那道疤,是前段时间打仗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子给刺伤的。
因为时间间隔还不算太久,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至于胳膊上的针眼,那是她当初为了找准血管,在自己身上练习过的痕迹。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派上用场。
叶浅予拼了老命挤到前面去。刚接近二号车厢,就有几个身穿黑衣长袍的男人走了过来,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前:“什么人!”
凶戾的目光瞪着她,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俨然把她当成了心怀不轨的人。
叶浅予被头顶的背影压得心肝直颤,讪笑一声:“那个……我是钟大哥的远房亲戚,是来投奔他的。还请大哥行行好,让我进去见他一面。”
“走走走,每个月来找钟爷认亲戚的都有一打。我们钟爷没有什么亲戚,赶紧滚!”
“我真的是钟大哥的亲戚!我姓林,我父母双亡,走投无路才找钟大哥的。”
叶浅予急了,扯着嗓子吼了几句,用力扒开那帮人。
那些人也一脸正色地将目光移到一边,破天荒地没再说什么。
“钟爷。”
整齐划一的呼声,将叶浅予的心尖绷紧,迫于压力回头看了一眼。
刚转过身,就看见一道冷沉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人身上穿了一身西服,肩上披了一件黑色大衣。一双皮鞋擦得锃光瓦亮,行走之间带起一阵沉冷的脚步声。
气势逼人。
尤其是那双老辣的眼,直直射在她的身上,像是要将她给看透一般。
“爷,这个小子说是您的远房亲戚。”
手下提醒一句。
叶浅予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紧紧盯着他的眼。
“查人了,查人了。”
扶、桑军人叫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叶浅予脸色一白,眼睁睁看着对方提着长刀走了过来。
身子一阵瑟缩。
脑袋一阵轰鸣,不受控制地走到钟雪峰跟前:“爷,您有什么吩咐?”
俯首帖耳的样子,看上去倒是一副忠心仆人的样子。
钟雪峰垂眸看了她一眼,将她那副紧张的模样尽收眼底。
“你,把东西拿来。”
扶、桑军人一把将叶浅予推开。
男人一把揽过她的肩膀,顺手将箱子接过,递给手下:“东西是我的,他是我的仆人怎么,我的人也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