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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染湿了他的长袍，可他的那双眸子却是越发的清亮了起来，这头终于苏醒了的野兽，已经失去了猎杀猎物的兴趣，而是极致一般的享受着猎杀的兴趣，一个值得他猎杀的猎物。
有人虚叹一声，似是仙人归来。
“晚辈白剑尺，不知前辈为何要对我白象池下此狠手？定要我白象池万劫不复才是？”
萧徒子低下头望了一眼裂开道道血丝的手臂，凶悍如玉柱般的内力咆哮而涌，不过是眨眼间那血流便是已经止住，甚至是肉眼可见般的愈合着一身狼藉不堪的创伤。
气凝神，则神聚于躯。
游神化一气，则能聚气于窍穴。
“听说……你们曾将一女孩逐出城去，任其自生自灭？”
白剑尺刚欲思索，那萧徒子便是面色一变，当即狰狞而举动双臂间气机尽数轰然而起，不见他如何变换气机，却是以力而破万道一般，将周身百里化作浑然天成的自我境界。
如魔头一般，十指成拳轰然落下。
披头散发里已是满身血流，破衣烂衫下古铜色身躯布满了一道道的创伤，大概是年岁久了，有些的事情就被淡忘了去，萧徒子忽然呵呵一笑，如动风雷般直要将这天地给撕碎。
“不好。”
皮肉惊跳的白剑尺当即是面色惨白，只见他深吸一气换做十指持剑，左臂回身抵在胸口之上，一袭白衣猎猎作响而步步踏青云而动，匆忙酝酿而起剑意下一头白色巨象已是初具几分神似。
似天地通灵之物。
“起剑灵。”
百步通灵台上一株血红扶摇花几近凋零，一头混沌现于天地间巨象缓慢踏惊涛而行之。
面色惨白的白剑尺呕出几口心头血，再也顾不得这一身修为会是重创几分，竟是以命搏命般要从这死境中谋得一线生机。
几位长老已经死了，数十名客卿也已经死了，白象池中如今只有一些算不得真正修成武道的弟子们，他们彼此相拥而泣，面色惊恐而又不安的望着那城外的一场生死大战。
注定会有一人先死。
而今日过后的白象池，无论与否都将从这个江湖中淡去，直到彻底的消失在这个血肉不值银两钱的江湖中。
“一象撞龙钟……”
白剑尺轻声呢喃而动，手中古剑更是有浑然大成气魄般亮起一道直入天地间剑芒，似有龙虎出山，却是巨象踏平天地。
此人剑道，当属一品境界。
萧徒子面不改色徒手再探，只见他长袍震碎间如莽龙如世，十指探出而如龙爪没下，身形一动便是将百里气机运转于十指之中，抬头一望那猛撞而来的巨象，不由得呵呵一声，当即是那般。
莽龙吞龙象。
萧徒子露肩而行于天地间，只见他气血翻涌于双目中，巨大龙蟒顿时呼啸天地而落，狰狞面容下片片黑色鳞片坠落满地血迹一般，那头白色巨象前蹄猛踏而下，便是与那蟒龙齐声炸裂，刺耳轰鸣卷起一片呼啸而起的风暴，侧身摇曳于风中的人影挥去衣袖上血迹，面无表情的望着那被气浪冲碎内脏的白衣男子、
一剑碎，片片扶摇花凋零殆尽，轰然卷起骇浪里萧徒子神色如常，轻踩莽龙步而落去白象池中，大开杀戒。
跌落在地的白剑尺呕出了一大口鲜血，面色凄惨的扭过头去望着那身后即将化作死城的白象池，他有些不舍的探出手去，将那五指割伤而尽数滋养于古剑中，颇有几分心疼的望着这把已经碎裂的陨铁古剑，凄凄惨惨的笑道。
可惜少儿郎
不知还故乡
一剑仗红尘
一剑斩青丝
此间再无我
世间几百年
得笑当如哭
生死尽自然
“可惜啊……”
满身血气已经溃散殆尽的白剑尺凄惨笑着，视线开始逐渐的涣散了起来，他吃力的想要站起身子，在望一眼这个生他养他的白象池，可他终究还是没了力气，双眼疲倦的合了上来。
世间再无白象池，世间再无白剑尺。
龙象撞龙蟒，当为江湖最为言谈事。
可更多的，人们开始提起这个白象池的另一面，或许是树倒猴孙散，或许是墙倒众人推，那些已经被几番玷污的剑童剑女面色怨毒而不愿合上，死死的望着那个将他们送去黄泉路的男子。
疯魔也好，成魔也罢。
白象池十二宫，十二位老祖宗皆是以剑童剑女养剑这般为人不齿之事，终于将那曾被称作武道第一小宗派的白象池所有清高名流，化作了一团不切实际的泡沫。
邪门功法而已，却敢称清高二字。
萧徒子杀他们不怨。
千余人性命，一肩可扛之。
“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萧徒子去替你完成复仇？你一直都在利用他？”
面色阴冷的云嘲天紧握手指，冷眼望着面前这个面容消瘦的女子。
自己会在意萧徒子的生死？怕是说出去都会有些可笑。那人身份尊贵如何，云嘲天自己定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以他那近乎一品境界的实力而言，自己这般所做倒是有些可笑了。
“说不上吧，只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神色淡然的青柔姑娘抿着嘴角轻笑一声，手中的龙眼果子跌落在地，还未等她去拾捡起来，云嘲天便是冷冷的一步迈出，硬生生将那枚龙眼果子踩碎在脚下，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近乎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的说道，“但愿你不会后悔。”
青柔笑了，妩媚的撩起耳畔的发丝，轻声回到，“世间三千事，没有什么后悔好说的。”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折身取出了一副干净整齐的衣衫，捧在怀中走到了少年的身前，忽然做出了那副哀求的表情，叹气说道，“这是我亲手缝制的一身衣衫，也不知道时候合身，颜色取得是他最喜欢的墨黑色，料子也是我费了不少心神才得到的。若是我撑不过这几日了，还望公子能够替我转交给他，以公子与他的交情，想必是定然不会拒绝的吧。”
站在一侧的云嫱眯眼冷视着眼前这人，袖长纤细的手指不由的握紧。
她很少见到过这个江湖的另一面，只是在她的眼中，这个江湖本就是快意恩仇恣睢必报，本就应该是舍己为人而惩奸除恶的。
这本就不是她眼中的江湖，却一定是她能够看到的江湖。
“每个人为了能够活下去，多少的都要付出代价才是。”
青柔惨然的笑道，跌坐般的坐在了那张梨花大椅上，她伸手摸索着刚刚买回来的胭脂水粉，小心翼翼的涂抹着她那张随时可能老去的面孔，她怕极了几日前的那一幕幕，她甚至是已经想到，如果自己不能够活着回来，至少也不会让别人玷污了自己的身子。
至少不能够活着去做那些事情。
“人在江湖，往往就是身不由己的。”
怀中的衣衫有些冷，冷的人骨头都有些的生疼了起来。
折身不想继续停留下去的云嘲天冷冷说道，却仍旧是没有看到那白胭脂的面孔，没有看到她愁肠而寸断相思扣的苦痛，没有看到她抹去嘴角上的血迹，没有听到她轻声喊着那情郎的名号。
她吃力的笑着，露出一口血迹染红的牙齿。
“萧徒子啊……萧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