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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担心什么?
阴无极眯着眼面露冷笑,她自然是十分清楚眼前这两个人为何出手那般的匆促,甚至是让人好笑一样的大放厥词。
“红家的人也会沦落如此?”
那还不是自己一手的本事。
当然是担心筋脉逆流,冲血入气,被封住了丹田而不得动转半分内力的痛苦,那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比死还要难受的。所以他们不敢拖延下去,大概是因为他们也已经察觉到了,那蔓延在他们骨子里的毒。
冰冷的长剑呼啸而至,可那装龙山左脚迈出震起泥土,他手中的链子枪好似是真的化作了一把坚不可摧的枪杆,凶悍的力道和霸气竟是压得那红家双凶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是紧身想要拿下那阴无极了。
额头上开始渗出一滴一滴的汗珠,那本是交手中的二人却是忽然的翻身跃出。
他们伸手提起了那不敢逃去的红满,惨白的面色里带着怨毒的消失在了森林之中,纵然是他们轻功称得上是极为不错,可如今毒气渗入血液里,又怎么可能像是往常一样?
“他们杀不死我的,我浑身可都是剧毒呢,这样的女人他们也触碰不起。”
灵巧的手指搭在了装龙山的肩膀上,她低声的呢喃着,妩媚的娇喘里手指逐渐的滑落了下来。她几乎是不能环抱那个人的胸膛,而她又尽情和享受的将那个人搂在怀中。
红流的喉咙里似乎是想要作呕一般,但是他压抑着不敢开口。
“把那包袱带上,我们走吧。”
“那三人……”
红流忍不住出声问道却是看见那阴无极低声冷笑,将那指尖上的红粉涂抹在双唇上。
她一字一句说道,像是轻描淡写一般的瞥了一眼那三人消失的方向,“放心好了,他们死定了。”
头顶上当的太阳格外毒辣,林中的野兽却依旧靠着敏锐的嗅觉找到了足够让它们美食一顿的猎物。
那三具冷冰冰的尸体,一人被木枝穿透了胸膛挂在了树干上,双目紧闭留下一行的血泪,再一人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一剑封喉却不见喷涌一滴的血迹,身影扭曲像是一滩烂泥一样。
而那目眦尽裂的青年,整齐的被削去了十指,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外伤,但是那双通红的眸子分明是气血翻涌才有的表现,筋脉俱裂心神震碎,那最后的一口气终究是没有来得及咽下去,怨恨而又不甘的面孔上,流下了两行的血泪。
怕是用剑的高手看上一眼,便是要惊呼一声好生厉害的剑术,不但快而且一招致命,丝毫不拖泥带水,简直是那剑道中剑魔一般的存在。
手中长剑再不出鞘,指中剑鞘可堪杀人。
可那个包袱呢?
他们究竟是知道什么,竟然是派出如此厉害的人来拦下红家几人,甚至是不择手段一样的想要去得到那包袱?
不过用不了多久,红家庄可就再难宁静了。
云嘲天与那红尘绣二人紧随其后,身前那个满面愁容的男子不时的回过头去望向这那个面色冷然的男子,消瘦的面孔的确是有几分和那个人神似,只是自己可从未听说过那人还有一私生子的啊。
“这红家庄竟然离小城不远,真是好奇,那南淮阴竟是放心他们自立门户,也不怕是被这群饿狼给吞了腹中去。”
云嘲天嘘唏一声,却是一路上看见那红尘绣心不在焉的样子,虽说是自己很清楚这个师兄有些不曾了结的红尘恩怨,了没有想到的,这个红家庄,竟然是和他有些万般的纠缠。
索然无味也不自讨没趣,云嘲天撇了撇嘴眯着双眼望向不远处的一大片林地,其中有不少火红色的枫叶正烧的通红,一眼望去如鹤立鸡群一般,格外的显眼和讨人心欢。
很淡的血腥味扩散在鼻尖上,忍不住停下的脚步忽然踩在了一只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白鼠上。
尖锐的惨叫扩散在森林里,带着久久不绝的回音。
“怎么了?”
那带路男子忽然顿了一下,他自然是注意得到那二人变动着的神色,有些警惕但没有半分的不安,似乎是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他也同样在犹豫着,眼前这个人
自己是否应该让他活着回去?
“亏你也吹捧自己是山贼的头领,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云嘲天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指着那人的鼻子便是嘲笑了一声,直让的那人面色通红的梗着脖子,张了张嘴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敢去直视那个人,哪怕只是被他给盯上一眼,那种冷飕飕的感觉便是让他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可那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是连他自己都是有些的听不清楚了。
林中杀意已经褪去,想来那杀人的人已经是离去了,不过看那林中暗鸦还未归来,想来应该是还有人守在森林之中。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在等谁,反正不是我们就好。
云嘲天咧着嘴揉了揉双脸,颇有几分无奈一样的耸了耸肩膀。
他自然是不喜欢那些麻烦事,甚至是那日与云千秋所见一面也只是匆匆别过,他并非来不及喊那人一声父亲,只是心中不想去多做那些纠缠罢了。
“啊,那我们要不就另选一条路好了?”
红指玄讪讪一笑,却是刚迈出脚步便是被红尘绣一把抓住了肩膀。
他的笑容僵固在了面孔上,只是因为那个男子忽然的皱紧的眉头,冷冷的望着那森林中的某一个角落。
他像是一头忍耐着的狮子,即便是他的猎物在隐匿着它的踪迹。
那双永远都是平静如水的眸子,却是要比真正能够掀起惊涛骇浪的人还要可怕,而当他收起那张一旦融入人群便再也看不出变化的面孔,那个真正的让云嘲天也为之动容的红尘绣,方才是真正的入世。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那白衣女子低眉冷笑,纤纤玉指搭在小腹的位置上,那一身算不得华贵但堪称是精致的装饰,腰间系着三道红色的条绳。
她实在是太美了,美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可她本就不是仙人,仙人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人的面前?那一身打扮不过是仙人模样,可她的身躯她的灵魂以及她所有的想法,都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而已。
没有胭脂水粉,却仍旧不显半分俗气。
像是出水芙蓉,黄鹂入春一般的让人赞叹一声。
“这人你认识?”
云嘲天弯曲着手臂捅了捅那有些失神的男子,却似是没有注意到那个奇怪的女子一样,只是视线不停的低垂了下去,落在了她的那双玉指之上,那枚套在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显得是格外出众。
他虽然年轻时很少下山,但是山下的故事却是经常听人提起过。
“不……不认识。”
可是他认识。
红尘绣不知何时握紧了双手,袖长的手指因为用力几乎是溢出汗来。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纵横于空气之中的杀意,即便是那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不可能出手。
一帝仙袍翁仙袖,藏金藏骨花为秋。
那女子施然一笑,忽然撩动着耳畔那一缕白色的发丝,她的确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聪明,即便是那红尘绣的剑指能够劈开山石,想要百步之外一指撼动那人的性命,还是一件难事。
而且她保持着足够的贵气,不像是那些花满楼中胭脂水粉的妖艳女人。
只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云嘲天忍不住的哽咽了一下喉咙,目色里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悲痛,像是积蓄许久的冰雪,一点点的融化开来。
我自以为能够忘记许多事,许多人,我自命清高不肯再入红尘,可我如何忘得了,生我忘我的那些人?
那人的眉毛很淡,一双凤眸像是水做的一样温柔,她的发线很好的遮挡着那双眸子,那种模糊不清里看到不确定的一切,反而更能够让人浮想联翩。
铜钱一出,自认风流。
江湖有一门派,昔日曾经是以一枚铜钱而在江湖掀起了不小的风云,他们手段不算残忍,但是却能够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江湖一辈中曾以百晓生武评榜而评定大半个江湖,无论是男女之辈,但凡是有些真本事的,了都是要入那江湖武评榜。
云嘲天隐约记得这人叫做秦恨天。
昔日的江湖第一花魁,今日一见果真不假的。
只是岁月好似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半分的痕迹,掐指算来她也应该是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了。
女人一旦进去三十岁,容貌就会开始迅速的老去。
“他在等你们……”
连声音都是那样的相似,近乎是一模一样。
可她在说什么?
谁在等自己?
红尘绣仔细的观察着那个女子的手指,看着她手中那把青色的长剑,连她那双手十指都是如此的完美,根本不像是会动用那些粗鄙武器的样子。
女人的杀招最为可怕,而不去动用手中利刃的女人,却才是最为可怕的。
蛇蝎心肠,能让这个没有女人掌天下的江湖,多了几分女人的安身之地。她们也是想要活命的,可酒足饭饱之后,她们更多奢求的,大概是金钱,物质和地位。
而不是男人。
“你也想去见那个人不是吗?”
红尘绣沉默了下去,只是他手中紧握的手指未松开过。
他在犹豫,也在迟疑。
他很少会犹豫,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会让他的剑心不稳,甚至是再也无法出刀。
他从不以我为荣,我也从没有他这样的父亲。
云嘲天错愕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无奈一样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师傅说的不假。”
红尘绣的指剑当真已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一袭红衣已是足以行走于江湖之中,虽还不入那江湖武评榜中,但是再过十几年二十几年光景,那江湖武评榜中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江湖,永远都不缺强者的传说。
可惜,事与愿违。
那女子忽然叹气一声,她转过身去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身后大把大把的红色枫叶飘落了一地,像是染了血一样,一直铺展到红尘绣的脚下。
他缓慢的松开了手指,神色有些恍惚的望向远处。
那飞燕掠过他们的头顶上方,乌黑亮丽的剪尾划出了一道颇有意境的弧度。
“还要进去?”
云嘲天柔声闻着,却也只是换来那个人硬邦邦的点了点头。
其实没必要的,就像我,此后一别若想相见也是难事,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儿女情长这些东西空口谈谈也就罢了。自认能够放的下,也不过是因为提不起而已,我们本就不同,你也无需真的要去见上一面才算心安理得。
身侧的那个红家男子变了脸,有些不安的望向沉默不语的红尘绣。
“这人果然还活着。”
当初他被红三爷连同母亲一并赶出家门的时候,年少无知的红尘绣满脸不理解的回过头去,望着那张冷漠而又绝情的面孔,脆生生的喊了最后一声的父亲。
时至今日,往事当真不堪回首。
“我知道,我自己一人去就好。”
红家庄其实算不得很大,与其说是一个庄子,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卧虎藏龙人心裹测的小江湖,四周的篱笆将整个红家庄围绕了起来,布满了的荆棘上挂着一些女人的曝晒的衣服。
街道上已是看不到一个人!
云嘲天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望向那远处的红家庄,依稀中可以看到那坐落在庄子中央位置上的府邸。
“你怎么不跟着回去?”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冷声的问道。
而那个一路上一直跟随着他们的男子却是讪讪一笑,他揉了揉自己手指有些害怕一样的望向那红家庄,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有些无奈的答道,大概是因为有些事情本就回不去的。
云嘲天扭过头去望了一眼这个愚钝的男子,忽然好笑的指着他的鼻梁。
“那可真可惜了,我以为你想要杀死那个人的。”
男子的肩膀僵硬了一下,旋即扯着脸讪讪的咳嗽了一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好像是说不说都没有什么意思一样,眼前的这个少年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可怕,他甚至是一个眼神投过来,那种灰白而又无力的黑色,交错在空气里呈现着的晦暗。
他不像是那么面如止水的红尘绣,因为那个人至少还是活着的。
而他就像是已经死了,已经彻彻底底的死过一次了。
“你叫什么?”
男子忽然抬头疑惑的望向那少年,他摆动了一下手中的那枚牌子,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啊,我叫红指玄啊。”
街道上空无一人,杂乱的摊子四处摆放着,这个红家庄的确不像那些活着的小庄,那种沉甸甸的死气,实在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活人呢?
红尘绣走的很慢,他将双手收在了宽厚的袖口中,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在街道上。他自然是看到了那些洒了一地的杂乱,只是那还不足以让他收住脚步,他甚至是能够想象得到,这个红家庄里发生过什么。
红家府邸的门前站着四五名恶奴,满脸狰狞疤痕的盯着这个外来人。
唯独还有的活人。
“就是他了?”
有人低声对视一眼,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敞开。
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女恭敬的低垂着视线,她欠身一步走出大门,望着那个忽然停下了脚步的男子,然后提手指了指府邸的深处。
“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清脆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出阁的黄鹂,只是红尘绣从来不会仔细去分辨一个女人的声音。毒蝎也一样,只要能够杀人,男人亦是可以伪装成女人的模样来。
可还未等红尘绣迈开脚步,那个面色苍老的人影便是先一步走出了府邸。
他的视线毒辣的让人不敢直视,谈不上高大的身形却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毒蛇一样的面孔上很少会见到他浮现的笑容,就像是眼前的红尘绣一样,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
两沉默,顾无言。
“我不曾杀过你们红家的人。”
忽然的一句话,红尘绣却是忍不住的握紧了袖中的十指,他不想去多看那个人一眼,但是有些东西是他必须取回来的。
他本可以不见,但是他的剑意已经逐渐变成了杀意。
“我知道,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不会杀了他们。”
那面色略显苍老的男子咳嗽了几声,有些伛偻的身影稍微的挺直了一些,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嘶哑,好像是因为喉咙被毒药给毁了一样,比毒蛇还要可怕骇人。
“不进来坐坐吗?”
打破了固有的沉默,那男子不忍的出声问道。
可红尘绣只是摇了摇头,像是自嘲一样的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我师弟提醒到了我,我也不会凭白的再回到这里,至少有一句话,他说的不错。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我,而如今的你依旧是那个风光无限的红三爷,只可惜我已是高攀不起,所以只想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红三爷的面孔僵硬了一下,他忍不住的又咳嗽了起来。
手中的那封密信被死死的攥紧,溢出的汗珠将那墨色的字体给熏染开来。
“我知道了。”
有些人很意外,但是他们不敢开口去多问半句话。
平日里那风光无限杀人如麻的红三爷,也会露出那种难以掩饰的愁容姿态来?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到底是谁,竟是让那红三爷再三叮嘱不可冒犯?
侍女捧着手中的一柄长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红尘绣的面前。
“多谢了。”
不轻不重的三个字,却是让那身形原本就有些伛偻的红三爷又苍老了几分,他们冷眼的对视,彼此沉默的僵局,好像是许多年前的时候就遇到过,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年少无知,一次次的回过头去望向那个冷漠而又绝情的男人,手中唯一能够感触到的,就只有那母亲的温热泪水。
红尘绣反而觉得一点也不憎恨这个人。
倒是应该感谢他。
“你朋友不错,在江湖中行走的确应该有几个这样的朋友才是。”
红尘绣没有接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那把长剑,狠狠的朝着地面上折断。
“你……”
红三爷忍不住的伸出手去想要拦下那个人,只是他看着那已经透着足够稳重的成熟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所有的话都是多余了起来。
墙头上的一枚血色铜钱跌落在地面上,叮铃的声响也未曾让那个人停下脚步。他自然是看得到,那血色铜钱和金色铜钱不同的,江湖人称黑乾门的铜钱,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去接下。
也没有人接的下。
“你们若是想走,就早些里去吧。怕是过了今晚,这红家庄也就没了。”
红三爷说的太慢,好像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一样,哪怕是平日里他呼风唤雨一般,可现在的他已经撕去了那一套虚假的外装,更像是已经逐渐迈入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没有人动一步,他们只是冰冷的站在原地。
哪怕是那个侍女都没有离开的意愿。
并非是他们不敢,只是他们不想罢了。
人这一辈子会有许多的债,但是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偿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