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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发白的陆佰常咬紧牙关,终于几番努力,还是开口:“敢问闻二小姐,为何非要选在公堂上改动我的诗句?若是对于陆某人的句子组合或觉不足,可当面请教......”
许粥粥刚刚一个冷笑上头,尚未言语,就听到乔松忍不住道:“她哪里敢?她现在身份也不过就是个小小官门贵女,如何敢撼你这颗大树?”
乔松说着话是带着笑的,他说的轻松,落到陆佰常的头上却仿佛千金重量,压得陆佰常跪地不起:“大人严重......”
乔松笑:“我说的严重吗?”
见陆佰常不敢回答,刚刚许粥粥的冷笑就被乔松拿走,他跟着冷笑一声:“是不是严重,你心知肚明,整个京城放眼看看,如今谁敢论调你的诗句?”
陆佰常不是没听出乔松的冷意,那一股冷意传到陆佰常身上,转化成了他身上密布一层的细密的冷汗。
乔松说着话时候,周围鸦雀无声,就连堂后的窸窣声也停了。
大概在场所有,也只有许粥粥艺人表情困惑了。
乔松温和笑笑,似安抚一般对许粥粥道:“你改的很好,我很喜欢。”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颗巨石,无声无息的沉没到一片湖水中,看似湖面很快恢复平静,但是水面之下会被这颗石头的到来引发多少的漩涡和波澜就不是一眼能够看地明白的了。
后头的窸窣声很低,低到几乎可以无视。
同时,乔松也无视了陆佰常内心掀起的风暴。
——这毫无疑问是陆佰常最为担心的情境。
闻家的二小姐在公堂上当众修改自己的诗句,然后得到了小乔大人的赞许,这一番赞许,有见证人,有见解,而且十分有分量。
他几乎可以想到,那公堂之后的风向如今已经发生了偏移,从他这头,移到另外一头,如一个墙头草,随着风向摇摆不定。
这一番摇摆看似不要紧,可是却能够传出令他坐立难安的消息。
他几乎可以想象,即便是他这一次能够脱离公堂审问,到了第二天的天明之后,京城就会传出一个消息:闻家的二女儿有才,且才华或许远超于他。
就算是没有远超,就算是他的拥护者为他据理力争,有什么用?要知道,闻瑟瑟如今,尚且不到十五岁。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有了几乎能够于他齐平的才华,她是冉冉升起的太阳;是天空中皎洁雪白的满月;是宝匣中最为明亮的珍珠;是汹涌澎湃的后浪......
无论是哪一个形容,都足够把他衬托的暗沉无光。
而更大的危机会在后面。
若是这一切成立,那么闻瑟瑟的声音必然不会软弱,于那之前那位声音微弱的学究不同,他只有一张嘴,发出的声音即便是嘶吼到咳血,也抵不过百口千言,所以他无济于事;但是闻瑟瑟已经不同,她公然在开封府改动他的诗句,并且得到了开封府的小程大人和小乔大人的双重肯定,第一,可以证明她胸有成竹,胆识惊人;第二,她确实有才,那么之前的传闻她是第三位被越来书局主动要求一字千金的文者的事情就是真的。
她有了名声,有的肯定,她的话语就不再是一人言,那么她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放大,有人会信,有人会半信半疑,即便是有人觉得荒唐,那么荒唐这两个字想要出口,都要斟酌三分力。
若是以前,有人听到闻家的二女儿议论说他是草包,十个人听到十一个人都会觉得啼笑皆非,十五个人会觉得她疯了,或者是小女儿的善妒言论,总而言之,无人会把她的话当真。
但是以后,有人听到相似言论,一字不改,十人听到,或许一个人会当真,两个人会半信半疑,那么即便是有七个人觉得荒唐,那句话也不会真的如风掠过一样毫无痕迹。
那么这惊马之事,包括马丽苏的死,就会在一些人心中泛起涟漪,再演变成为嘀咕,这种嘀咕如风一样来去,在无数人的口耳中穿梭,最终,一片风声也会变成一场风波。
......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被人怀疑自己是因为善妒而在起初三番两次要去谋害闻瑟瑟,且还会有人坚信不疑,陆佰常的呼吸就开始上不来,他感觉整个公堂都被沉入了一片湖水里,他置身其中,与其他人毫无感觉不同,他格外清醒,所以格外窒息格外难熬。
在这片窒息中,他听到小程大人和颜悦色问闻瑟瑟道:“你为何忽然要改陆佰常的诗句啊?”
许粥粥不卑不亢道:“毕竟我要告他呀,我要告他想要害我,那么总要告诉大人他害我的理由吧?”
小程大人笑:“说的倒是有道理。”
小程大人虽然现在身任文官,可是他是武将出身,文武之间确实有很深的鄙视链,文官看不上武将的冒失和莽撞,觉得他们只是空有一身力气,实则脑子空空;但是武将那边呢,又很是看不起文官说一句话绕三折的墨迹,而且谁说刀剑才能伤人,这嘴皮子上下一张一合,笔杆子写写画画,多少案子人命就是这样出来的?
所以文人善妒这个观念在无数的武将中算是根深蒂固。
有意思的是,现场的两位大人,皆是武将出身。
乔松点头:“是啊,你若是个小小神童,天资出众,确实会让某些文人觉得威胁呀。”
陆佰常听了心中一凛,忙道:“大人!她不过是在我的诗作之上改动一二,如何就能够断定,我会忌惮她的才华?若是如此,这天下之间,何人需要作诗?抓着旧诗纠结便是不好吗?”
这一番话倒是也不无道理,许粥粥听了却不觉得有什么:“照着你这样说,那么你的老师若是改动你的文章,也不算什么咯?难道按照你的说法,写文章的才是能人,会改文章的却不过如此?难道你的老师山南先生不曾改过的你文章?”
陆佰常咬牙:“你不要借故引开话题,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吃馒头的非要会做馒头?我说一碗汤面不好吃,非要会做汤面才有资格?”
陆佰常气的不行,眼中似要冒火,但是更明显的确实从牙齿缝中传来的声响,许粥粥距离他的位置近,听得清楚,故意诧异道:“天哪,公堂闹耗子了?”
那边听审的乔松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来。
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他是旁听者,自然知道自己一言一行的重要,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毕竟这里是开封府,开封府的府尹姓程。
乔松道:“胡说,有小程大人坐镇,哪里来的耗子?”
小程大人:“......我又不是猫......”
许粥粥道:“我不光觉得你这首不行,我随意翻出来你的诗句,我都能挑出毛病——就算是你现在立刻做一首出来,我也能挑出毛病!”
“当真?”陆佰常忽然冷笑,“好,我现在立刻做出一首诗来,你若是能挑出一二说出三四,我便服你,自认草包名号,从此没有什么晚成公子,我就是草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