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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柳毓珄可怜巴巴地看向骆执秋。
虽然她是住茅草屋长大的,但她心里还是希望可以改善居住条件的。
骆执秋道:“我既然这么安排,自有我的理由,倒是你都十六了,连个马都不会骑,居然还想修仙,要不要建个宫殿给你住呀。”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柳毓珄道。
不对,他是怎么知道我不会骑马的……柳毓珄心想。
骆执秋白了他一眼,道:“你不会蠢到我会柔声细语地手把手教你吧?”
“对呀。”柳毓珄顺杆子往上爬,“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跟我娘特别像。”
骆执秋哑口无言。
崔偃看完热闹忙打圆场道:“柳姑娘毕竟是肉体凡胎,凡事总要讲求个循序渐进。而且这里水气太盛,就连元先生修成明府,也只敢住半月而已。”
柳毓珄这才明白,骆执秋故意让她住咸池边上,受咸池之力,然后快速增加修为吗?
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
骆执秋道:“肉体凡胎简单,以我的名义,从陆必安那里找一个洗髓丹来,省得她半夜翻身再跌入水里淹死了。”
洗髓丹乃是上品丹药,只有长老及以上级别才有资格申请。
崔偃思忖片刻,道:“会不会太早了,不如让柳姑娘先适应适应。”
“我的徒弟我做主。”骆执秋拒绝道。
见他油盐不进,崔偃只得点头称是,想着自己既然把两人带到地方,任务也算完成了,于是跟骆执秋告辞,转头就走。
倒是柳毓珄赶紧跟在崔偃身后,想要跟他打听各种幽都各种事情,她脑袋里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等到两人走出百米之外,崔偃回头,指着前面淹没在水里一半的茅草屋说道:“喏,看到了。”
柳毓珄大吃一惊,道:“刚才那里没水呀?”
“那是二皇子在控制咸池水势,所以才没有水。”
骆执秋出自西海,控制水势乃家常便饭。
“要是他不开心,会不会半夜控制咸池水位把我淹死了?”
“有这个可能。”
柳毓珄哑然无语,又问道:“正常水位是多高?你赶紧把洗髓丹给我,这样我身体轻盈,一觉醒来漂在水上总比淹死强。”
“现在就是不加任何控制的水位。”崔偃道。
“崔明府,你跟我讲讲幽都的各种事情呗。”柳毓珄摇晃着他的胳膊央求道。
崔偃见她施美人计,心想若是她知道自己是幽都掌刑之人,会不会后悔刚才的轻佻动作。
于是便想要吓唬吓唬她,看她花容失色的样子。
但他想到白天在明堂师父崔九思对他们师徒很重视,就连要比试一番的陆必安也选择息事宁人,想着恐怕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于是他本着诲人不倦的原则,跟柳毓珄讲了幽都的大小规则,以及各山职责。
幽都以酒闻于人间,故尚云堂下属三山:南渡山负责把酒各地办事处,然后由办事处分发当地酒楼或者其他顾客手中。
南渡山的山主叫阳和,级别是长老;副山主叫元宗,级别是明府。
堂棣山负责耕种酿酒的各种材料,以及负责酿酒。山主是南无期和北绝涯,南无期是长老,哦,不对,现在两人都是明府了。
“那尚鸠山呢?”柳毓珄好奇问道。
崔偃微微一笑,道:“尚鸠山负责记录幽都弟子得失,是掌刑之山。”
她立刻往后跳了两步,一脸讨好道:“刚才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崔明府多多担待。”
崔偃并没有跟她计较,而是继续跟他讲,若是卖给凡人的酒出了什么问题,由客至山负责后续之事。
“怪不得客至山都是女子,一个个长得让人放下心防。”柳毓珄喃喃道。
崔偃点点头,道:“山主是封离月,现在又来了一个副山主,一个是长老一个是明府。对了,客至山还有一个明府唤作画城,一个少府唤作青虚。”
柳毓珄道:“这客至山的人还蛮多的嘛,其他山头也就两个人而已。”
“嗯,堂主不喜手底下人多,说人不在多而在于精。”崔偃道。
“那南渡山和堂棣山他们忙得过来吗?”
她心道:幽都业务这么繁忙,就四个人忙活,就算是能力强,也不能这么剥削呀。
“幽都的有数以千计的弟子。”崔偃提醒道,“记在掌门名下。”
“而且他们虽然是弟子,但不表示他们跟你这种刚入门似的,连御剑都不会。”崔偃解释道。
柳毓珄‘哦’了一下:白天南无期降为明府,实际是他在幽都的官职降为明府,而不是实力。
她忽然想到:浮知山负责掌管幽都的财务,山主钟无钱是明府,他有个大弟子叫罗友恩,级别是少府。
“既然幽都生意这么好,怎么钟无钱会缺钱呢?”柳毓珄问道。
而且陆必安有意控制麾下人数,这也能节省一大笔开支,按理来说幽都的人应该吃香的喝辣的。
“因为咸池。”
“咸池不是四海送来的吗?”
“可咸池本就是四海之物,强行留在幽都,每年都要花费不少钱财买灵石维护咸池,幽都收入的大半都丢到咸池里了。”
“为什么费尽心力弄来一个咸池?”
“酿酒除了原材料要精贵之外,最重要的是水要好,只有咸池的水才能酿出最纯的酒。”
“什么意思?”柳毓珄道。
崔偃道:“往者不可忆,来者不可追。幽都引渡亡魂,洗尽铅华,惟一杯离人醉而已。”
柳毓珄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咸池是重中之重了。
“不止如此。”崔偃继续道,“苏意之所以能担任掌门,也是他寻来了咸池,故堂主再怎么不服气,也得屈尊他之下。”
“那上任掌门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入山不过八十年,只是偶尔听师父提及,幽都的酒曾经出问题,酿成大祸,上任掌门为此魂归九幽。”
他说魂归九幽时轻描淡写,倒是柳毓珄听得心怦怦直跳:直接把掌门杀了?
崔偃顿了顿又道:“后来堂主花了很大力气解决酒的问题,但都失败了。直到苏意来了之后,说应该是酿酒水出了问题,借来咸池而成为掌门。”
“这么说咸池完全解决了酒的问题。”柳毓珄夸赞道,“掌门还是挺厉害的。”
他回头看向那片浩渺无边的水,喃喃道:“堂主说修士对人类是有职责的,幽都的职责就是酿出最醇正的‘离人醉’。”
“现在人类市面上常见的来自幽都的酒:海棠醉、兰陵酒,离人醉倒是从未听说过。”
“因为离人醉不复当年味道,被堂主停止,怕影响它的名声。现在的酒唤作博浪沙。”
“博浪沙?”柳毓珄喃喃重复,“似乎有些印象。”
“对,这是为了纪念四海借咸池之功,特地把咸池酿出的那味免费赠予亡魂的酒,取名博浪沙。”
“原来如此。”
“对了,虽然幽都弟子众多,但他们身手不凡,只是不愿意往上升而已,有级别在身,限制也多一些。”
“比如?”
“比如少府及以上打伤了人,会被罚红莲业火之刑,若是普通弟子,只要没闹出人命,查清事实后,基本会网开一面。”
“不罚吗?”
“也就罚点钱而已。”
他眼中飘过一丝不耐烦,要不是害怕崔九思罚他,早就跟客至山的画城相约踏青去了。
“多谢师兄。”柳毓珄见他脸色疲倦,赶紧给他行个大礼,放他回去。
虽然她自己还是一脑门子疑虑。
“要是你还有其他疑虑,可以来尚鸠山找我。”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这是幽都官修史。”
说完他把一本封面上写着《幽都旧录》的书递给柳毓珄。
心里念道:这丫头终于肯放我回去了,说半天话比练功还累。
崔偃冲她摆摆手,把腰间佩戴的玉佩扔在地上,化成一柄碧绿的长剑,飞向远方。
看着崔偃潇洒的背影,柳毓珄心道:我还是不去尚鸠山了,省得被尚鸠山的一百零八种刑罚招呼一遍。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地回到了茅草屋。
茅草屋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盏灯,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桌子,一把凳子,桌子上有笔墨纸砚少许。
她把《幽都旧录》随意放到桌子上,把窗户关上的一刹那,她看到月色下的咸池茫无涯际,波光粼粼。
听说元宗是个才子,才子的品味果然不俗……她小声感慨道。
“居然是阳和纸!”她脱口而出。
书生惯会附庸风雅,在笔墨纸砚等用具上暗暗较量,大昭国所有纸张中最贵的就是阳和纸。
一张约莫半吊钱。
而她之前在酒楼打工,包吃住,每月到手半吊钱。
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张纸,上面有淡淡的桃花的香气,在纸上有浅浅的四行蓝字:
皑皑阳和至,明明君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