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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人一个个离她远去,最后只剩下自己。
她恐惧的尖叫,想要醒过来,可是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一个苍青色的影子沉默地注视她,眼底的微笑是如此温柔,她的心仿佛要融化了。
她朝他伸出手,“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她不死心。
“因为,”他微微俯下身,注视她的眼睛,“我想看见你受尽折磨,凄惨死去。”
他的声音宛如远古神只般邈远,轻而易举的,就碾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画面忽转。
却是漫天竹花摇落似雪,红云尽头,莽苍神龙劈开天地而来,眼尾猩红,龙吟哀绝。
竹花落尽,生命凋零,那些过往也沉入永夜。
“小竹……”
她泪流满面的惊醒过来。
窗外没有阳光,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仿佛随时都会砸下几道闪电,再下一场惊天动地的雨。
“你醒了?”
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惊恐地抬起眼。
魏然端着药碗,坐在她床边。
她还昏迷时,他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她。
骨伞搁在桌上,光晕散去,像是灵力耗尽了,变回普通的样子。
她将目光收回,落在魏然的脸上,被她打量一会儿,魏然垂下眼,起身往门外走,“药凉了,我去热一热。”
“药?”
她疑惑,“谁病了?”
明知屋子里就两个人,她却没有说“你”,而是冷漠地说“谁”。
魏然忽略她的语气,缓慢道,“你两日前摔下蚍蜉谷,摔断了腿。”
摔……
断了腿?
这四个字如惊雷乍在她耳边。
她像是被炸飞了魂魄,半晌没反应。
过了好久,才转动僵硬的脖子,“你说我……断腿?”
魏然看着她,没说话。
从他的眼中,她看见一抹藏得很好的痛色,也看见了自己不知所措的脸。
魏然靠近她,犹豫片刻,伸出了手,用指腹擦去她滚落双颊的眼泪。
“你别太难过,会好的。”
小竹闭上眼,听见他的话,眼泪掉得更凶,哽咽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还想睡会儿,这只是一个梦而已,睡醒了,就好了。”
魏然看着她。
她说,这只是梦,他清楚,此梦非彼梦,她如果不能真正彻悟,就无法从魇魔梦境中醒来。
魇魔梦境的真相,他不是不想直接告诉她,而是很清楚,告诉她,她不会信,反而只会惹她更深的厌烦。
他已经夺走她的幸福,不忍心连眼前的片刻平静也要夺走。
他转身关门之际,小竹忽然问道,“你把他带回来了吗?”
魏然关门的手顿住,迟迟没有出声。
小竹静静望着他,“你没有带回他,对不对?”
魏然点头,目光落在手边的门闩上,竟不敢看她。
“那么,你走吧。”
失望到极致,恨到极致,原来是这么的平静,平静到,她一点情绪都不想有,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魏然没动,过了许久,才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答应你的事,一件都没做到。
她低头盯着棉被上的鸳鸯刺绣,泪水掉下,“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小竹……”
“你走吧。”
他动了动嘴唇。
“你走!永远都别再回来!”
他没动,眼神悲伤。
忽然,小竹抓起身下的枕头朝他砸过去,劈头盖脸骂道,“我说过多少次,我恨你,讨厌你,一点儿都不想看见你,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她胸膛起伏,又怒又恨,如果有刀,恨不得剁碎他喂狗。
他欲言又止,盯着手中的药碗。
其实有件事想告诉她,可她一眼都不想见他。
手指握住门闩,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片刻后,只能叹息一声,关门离开。
这日后,小竹一直待在屋里养伤。
双腿一点知觉都没有,根本不能下地。
她要是烦闷,只能透过一扇小小的窗户,看看外面的天空。
天空是暗沉的,偶尔有几只寒鸦掠过,嘶哑的叫声让人骨头缝都发冷。
可她喜欢听,除了刮过窗檐的风声,这是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她守着那扇窗,一天天的数着日子,每天的日子都一样,吃饭,喝药,睡觉。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数日子,或许是无聊,这是她唯一的乐趣,如果算得上乐趣的话。
她根本赶不走他。
魏然每天都会在门外守着她,除了给她备药,他哪儿也不去。
天未亮,他就会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她房外站着,像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孩子,动也不动,只偶尔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什么时候她该喝药了,才会掐着时间,准时去厨房。
他备的药,不是别的,而是他自己的神龙血。
今天,是她喝药的第二十日,
这一天,她即将第一次毒发。
他将碗仔仔细细用清水洗了三遍,确定干净到能照出自己的影子,才掀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
手臂上是十九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有的伤刚刚结疤,就被他用灵力划开,有的伤还未完全止血,就被挑开皮肉。
他屈起两根手指,稍一用力,手臂上就出现一道深深的口子,滚烫的血液流进碗里,很快就装了满满一碗。
他抿紧唇,将手臂伸到水缸中,血液被冲洗干净,才端起碗,掐一道诀,将红色的血液变成褐色的中药。
小竹连喝了十九日的“中药”,淡淡苦涩的药草味在嘴里久久不散,她虽厌恶,为了能早点养好身子,早日摆脱眼前这个人,每次都皱着眉头喝得一滴不剩。
魏然端着药碗站在她门外,轻敲了三下门框,然后放下药碗,走出她的房间范围。
虽答应过她不再见她,可他每次都忍不住掐了个隐身诀,悄无声息的走回来,立在檐下。
凝神听着她悉悉索索的下床,挪动着爬上轮椅,用双手缓慢转动木轮来到门前,慢慢打开门,然后看着她出来,俯下身,伸手将药碗端起,皱眉一声不吭的喝光,最后放下碗,头也不回的关上门,推着轮椅去到床边,再一点点的挪上床。
这个艰难的过程,他们每天都会上演。
他闭上眼,就能看见她喝药时,厌恶却又强迫自己喝光的细微表情。
他扯了下嘴角,“小竹,辛苦你了……”
是夜,风声渐停。
她房间里的烛光微弱的闪烁一下,倏忽一下灭了。
他知道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熄灯入睡。
要是往常,他会在她门外设下守护结界,才会转身回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