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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幽松开手,火凤憋得双眼通红,此刻倒在地上,拼命喘着气。
长琴那厮可千万别关键时刻掉链子。不过,想到以往生生世世的记忆,她很快就放下心。
长琴坐在原地捏了个诀印,将一句话传给魏然。
“现下该怎么办?难道真要交给他?”
阵外,魏然以特殊的诀印回道,“不可。”
“为何,”长琴疑惑道,“你离开之前只说让我务必阻止火凤取丹,却没说过原因。”
“别忘了,你和火凤最后一世的结局还未真正改变。火灵丹牵动着火凤的元神,若要改变她的记忆,火灵丹是关键。因此,你必须护着火灵丹,不可让其落入溟幽手里。”
长琴想到入梦时,魏然告诉他的话,不由得蹙起了眉,“以往每一世,抉择时刻到来之时你都会提醒我,难道这一世的抉择时刻还没到?”
“应该快要到了,具体在何时出现,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会施法替你寻找契机。”
溟幽见他久久不动,说道,“还不交出东西,想拖到几时?”
长琴将神思收回,对他道,“我方才被你重创,需要调息片刻......”
话没说完,溟幽就重重一哼,袖子一甩,又要对火凤下手,长琴立刻摆手,道,“现在好了,我这就给你!”
话这么说着,可他一点行动的意思都没有。
溟幽正要发怒,冥河中忽然起了一生微小的异响,若非耳力好,绝对会忽略这不同寻常的声响,很快,一道墨绿幽光就猝不及防从水底一冲而上,却半点水花也没有溅起。
知了身着月白裙裾,无声无息地站在溟幽背后,在他惊觉转身的一刹,知了水袖一挥,浓烈的迷迭幽香就从袖子里窜出,将溟幽裹在一阵迷雾之中。
长琴心里一叹。她竟将此香用在堂堂鬼王身上,不知是太自信还是太愚蠢。
知了似是看穿了他唇边的笑意,回眸看向他,冷笑道,“但凡有情之心,皆会受之蛊惑,你不是尝过这滋味么。”
迷迭香对心有所属的男人最是有效。他还是墨驰华时,就着了知了的道,闹出这样一处悲剧。现在,也难怪知了拿这件事来讽刺他。
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的的却是,知了为何突然在此。
知了猛地甩出长袖,将火凤一裹,就脚踏冥河水远遁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长琴脸色惊变,正要施法追上去,却因身体太虚弱,法力一时施展不出,刚刚飞上半空就险些稳不住身子摔将下来。
这时,魏然在阵外说道,“她们在墨府。”
“墨府?”
“你葬身大火之地,不过,时间却是......你为段遇洳举办二十八岁生辰宴那一日。”
“你是说......”
“你中了知了的迷迭香,陷入幻觉,认错了人。随后,段遇洳身死,你被囚禁......”
过了良久,长琴道,“知了为何偏偏带着火凤的魂魄去到那个时刻?”
“她有多渴望你,就有多痛恨段遇洳,只有那个时刻,是她报复的最佳时机。”
也是这一生命运由盛转衰的转折点,是命运抉择之时......
长琴心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认错人。
在魏然的相助下,山海经梦境拽着长琴的魂魄再次坠入轮回梦。
墨府。
五彩缤纷的焰火点亮浩瀚无垠的夜空。
火树银花,红灯高挂悬,墨府上下都在热热闹闹的庆祝墨家主母的生辰宴。
墨驰华扶着醉醺醺的脑袋踉踉跄跄的回到房中,摸到柔软的锦被,睡意上涌,倒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声轻响,有人推开了门,一股悠然凌冽的冷风自门外飘进室内,烧得正旺的炭火扬起了碎屑。
他感到一双柔软温热的小手在颈间骚动,微微睁开眼,却见一双笑盈盈的眸子,痴痴望着自己。
一瞬间的怔忪,他嗅到一丝幽幽清香,沁入肺腑,只觉身体轻盈,飘飘欲仙。眼前一刹那晕眩,再度睁眼时,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已经变成他心中所想之人。
“遇洳,你来了。”
知了攀上他的肩,微笑道,“驰华,你累了,歇息吧。”
墨驰华任由她退下自己的外袍,待她手指拨弄腰带时,忽觉鼻尖的香气愈发浓烈,心潮不由一阵澎湃,手便不受控制的伸过去控住她的身体,将她一压而下。
墨驰华心神激荡,可是心中却明白,自己这么做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知了微微笑着,葱白十指扯下他的腰带,扔在了一边。
“驰华,我爱你,比她更爱你,这辈子,你是逃不开的。”
墨驰华昏昏然的开口,“我不逃。”
两具躯体拥抱在一起。
这一次,眼见着和上一次没有不同。
门然响起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细微而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却在这时,魏然在阵外弹起了清音障,很快,弥漫房中的迷迭香雾气就悉数消散。
墨驰华睁开眼睛,眸光一动,毫无预兆的抬起了手,只见一道雪白剑光,直接刺向身下之人的胸膛。
刹那间,血迹染红了锦被。
太子长琴已经仪容端正的负手立在了床畔,淡淡看着知了。
“我让你入世为人,洗去一身戾气,你仍不知悔改,如今就别怪我不容情。”
“太子长琴,居然是你!”知了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没人可以摆脱我的迷迭香,你怎么可能会清醒,到底怎么回事?”
“在天界,你曾两次以此手段设计害我,致我和火凤误会难解,终酿大祸。这次,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再中你的诡计?”他举起长剑,闭了闭眼,沉声道,“这一次,我必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前尘旧账,一并清算了罢。”
话毕,手起剑落,知了的头颅便斜飞了出去,苍白枯守的面孔上凝固着一抹骇人的狞笑。
长期不再看她,径直从窗户飞了出去。
后院水井边,墨镜姬还没来得及将段遇洳投入深井,就被长琴使了个诀弄晕过去。他抱起段遇洳,足尖一点,乘着清风踏上了一处高耸的屋檐,寻了个开阔的地方坐下。
段遇洳躺在他旁边,此刻还在昏睡着,他也不急着叫醒她,斜靠在瓦片上,仰躺着身子,看向繁星闪烁下无数多徐徐绽放的焰火。
生辰宴,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却发生了如此多不好的事。
想来,真是造化弄人。
他侧眸凝视她片刻,笑道,“不过,现在好了,你我终于有机会将不好的过往一笔抹去。”
段遇洳左脸上有一片狰狞的伤疤,蔓延到了眼睛上,坏掉的皮肉已经结痂,只是那只左眼却因受损严重,被伤疤包裹,已经极难恢复。在她脸上的,便只剩一只完好的右眼。
魏然的声音响起,“溟幽已经摆脱知了制造的幻境,正在往你的方向来。在他来之前,你们回来吧。”
像是没有听见魏然的话,长琴细细抚摸着她的左脸,半晌,轻轻扯了下嘴角,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的答案,始终如一。”
天上,人间,过去,未来,始终如一,坚定不渝。
段遇洳悠悠睁开眼,看见的便是长琴微笑的脸,微微愣住,不确定地问道,“驰华,是你吗?”
长琴点点头,“身体还难受吗?”
她摇了摇头,望着他,“刚才你的话,我听见了。”
“嗯。”
“驰华,你和她......”想问其刚才在房里看见的一幕,可她开不了口,眼眶忽然间就红了。
“我中了迷迭香的幻觉,误把她看成了你,是我不好,”长琴以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我爱的人是你,始终是你。”
段遇洳微微笑了一下,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现在,我们走吧。”长琴抬眸看了看天空,溟幽已经越来越靠近。
“去哪?”
“回我们自己的世界。”
梦境外,魏然凝神注视阵法中的景象,见长琴已经做好了出梦境的准备,即刻施法撕开一道时空缝隙。
长琴抱着火凤的魂魄跳出轮回梦境时,袖中的火灵丹忽然一闪,径自滚出袖子,落到了屋檐上。
溟幽赶到时,看见长琴消失在虚空中的一片衣角,心知他们已经离开了山海梦境,气得胡子都翘得老高。却在转头离去时,眼角一扫,看见筹划多日险些功亏一篑的火灵丹又失而复得,心中窃喜。
没过多久,心中浮起一个疑问,这东西难道无法被带出梦境?
缘空在阵外目睹魏然撕开时空裂缝这一刻,不由心中惊叹,时空缝隙绝非寻常神力能开启的?
当年茵竹仙子借天行策之力,也才偶然破开一隙。
方才,义父借焦尾古琴以全部元神之力撕裂时空缝隙之时,若没有魏然在阵外以上古神龙之力和上古鲲鹏之力两股神力相助,绝对难以成功。
长琴抱着火凤昏睡过去的魂魄,跳出梦境,见到屋子中遍地狼藉,显然有人在此打过一架,又见缘空正瞪着双眼睛激动的看着自己,他便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和火凤在山海梦境中,一夜间,度过了八生八世,而魏然他们也在梦境外,坚守了一夜。
这一夜,真是太漫长了。
他向魏然和缘空点了点头,将火凤的魂魄安置在身体内,而后转身进入自己的肉身。
缘空在见到长琴的一刻,就欣喜若狂得很不得扑上去,可是却生生忍住了。
长琴刚刚回来,一定身心俱疲,需要好好睡一觉。此刻,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悉心替义父盖好被子,想起了什么,又转身看了眼一旁面目丑陋的火凤,起身抱来另一床被子,也替她盖上。
魏然收起阵法,捂着胸口,闭目忍了片刻,终是忍不住,俯身喷出一口淤血,隔了好一会儿,直起身,看了一眼现在还昏迷不醒的林小竹,虚弱地提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将消耗得为数不多的灵力输进她体内,直到她的气息渐渐平稳,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疲倦至极的闭上眼。
缘空看向魏然,有回头看了眼窗户边那座金晃晃的大钟,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守着屋子里的四人。
高寻被他关在金钟里,在里面左突右撞,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愣是连一点金漆都没碰掉。他坐在满是符文的地上,似乎是终于累了,闭上了眼,可是心里很烦躁。
这鼎金钟曾经是太子长琴最钟爱的法器,他还是尧山的仙童时,几次向师尊讨要,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自己。高寻噙着一丝冷笑。缘空终究和他不同,想要什么,都不用开口,那个人就巴巴地捧给他了吧。
如今,这曾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么被缘空拿来对付自己。
真是天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