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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之大(一百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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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我的命,你先掂量清楚自己够不够格!”

    一阵仰天长笑,笑声中是无尽的狂妄、讥讽。

    死死盯着对面黑雾中看不清的面孔,华旭心中愤恨、悲痛、绝望。谦谦君子如他,平生第一次品尝到何为冰冷的仇恨,何为刺骨的杀意。是一泄心中悲愤,是一洗胸中寒凉,他要杀了他,只有鲜血,只有死亡,才能麻痹每一根痛入骨髓的神经。

    他不再废话,手腕凝出诀印,一个生死大阵就出现在他的手掌中,阵法是他用混沌之力铸成,蕴含天地之力,也蕴含他自身全部灵力,强大的气场迅速形成。

    赤焰魔尊的眼神逐渐危险的眯起,眼中是狠辣阴鹜。看来,那小子是要速战速决。可惜,他赤焰魔尊是什么人,岂会束手就擒。

    足尖轻点,顿时身在半空,同时双手用力,一个黑色阵法从天而降,将地面砸出书数丈宽的缝隙,在他的催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地面像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

    华旭及时飞身上空。

    阵法在他头顶,形成一张无边巨网,上面复杂的符文是由绵密的金丝勾勒,此刻,他咬破舌尖,逼出心头血,鲜红的血丝汇入金丝网中,使这张巨网变得更加坚不可摧,随即,巨网像是有生命力般,随着主人心念而移动,朝着赤焰魔尊飞速罩去。

    魔尊手中黑色的阵法形成盾牌,牢牢挡住兜头罩下来的金色巨网。两股强的力量冲击碰撞,无边的光芒辉映天穹,连深厚的云层都被冲散,阳光撒下天际。炽热的光芒炙烤万物,灵山连日阴雨滋养下的绿色植物很快干枯凋败。莲池内原本郁郁纷纷的荷花也因那股光芒太过夺目和炽热,垂头耷脑,枯黄颓败。

    华旭祭出全部力量,赤焰魔尊虽心高气傲,此刻也不敢小觑,也以十足的力量对抗。

    受苦的就是无辜万物。

    华旭眼角瞥到莲池枯败的残荷,心有不舍,一时犹豫,却被赤焰魔尊察觉,一缕黑雾化作长鞭,从背后悄悄绕过来缠住他的一只手臂,手臂上一阵刺骨的疼痛使他注意力有一瞬间的松懈,阵法也随之减弱。

    赤焰魔尊抓住机会挣脱金丝网的钳制,捅破禁锢,瞬间移动到爻灵所在的结界处,手腕翻转,结界瓦解,他拎起小鱼儿抓在手中,对已经赶过来的华旭威胁道,“不想我捏碎你儿子的骨头,就乖乖听我的话!”

    “放开他!”华旭暴喝。

    “交出混沌之力。”赤焰魔尊从容不迫的和他谈条件。

    “我说,放开!”华旭咬紧牙关,双目狰狞。

    “我数三声。”

    “......”

    “一!”

    “......”

    “二!”

    “......”

    “三!”

    第三声未落地,华旭就悬身一脚踢过去,扫中赤焰魔尊的腿弯,趁他身体摇晃,手中长剑一挥,伤了魔尊的手臂。小鱼儿“哇”一声啼哭,小小身子就飞了出去,华旭立刻飞去接住小鱼儿,可这时,赤焰魔尊已经一掌落在华旭的后背,强大的灵力震得他五脏移位,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支飞出几米远。小鱼儿哭的更加厉害,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他被赤焰魔尊掐住了脖子提在半空,小脸涨得发紫。

    华旭单膝跪在地上,用长剑支撑着身体,见到小鱼儿如此,死死的盯着赤焰魔尊的脸,眼神疯狂,恨不能扑上去咬死那人。

    赤焰魔尊好整以暇的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很享受猎物匍匐在脚下的感觉,“你不要自己的儿子,那我就替你收了他。”说罢,手指骨节用力,小鱼儿像一根柔软的面条,身子软绵绵的挂在他的手上。

    华旭猛地喝道,“我答应你!”

    魔尊手指微松,自那黑雾中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种让人望而生寒的眼神,刺骨冰冷。

    华旭闭上眼睛,睁开时隐忍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敢和我谈条件?别忘了,你是鱼肉我是刀俎......”

    “我知道,”华旭打断了他,“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我宁愿自毁元神,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我的力量。”

    “......”

    赤焰魔尊眼神微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给我点时间,我要......安葬......我妻子......”

    赤焰魔尊并不理解他的神情为何如此痛苦,掂了掂小鱼儿,冷冷道,“一天,只给你一天时间。你何时交出混沌之力,我就何时归还这个小东西。”

    次日,灵山瑶池,仙气缭绕,池水氤氲。

    水中央,一口紫色玄晶棺材静静躺在氤氲仙气中,华旭黑衣丧服,容色如纸,面向棺木而立,如镜玄棺倒映出他寂寞身影。他已经站了快一天一夜,目光长久注视着棺中女子没有血色的睡颜。天边残阳似血,身边风声寂静,时间凝固,一分一秒煎熬着他的心绪。视线中女子冰肌玉骨,容颜生动——不管看多久,他都无法接受爻灵已死的事实。

    良久后,他抬头眺望天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抹残红,如指尖血,如心尖砂,亦如爻灵玉冠上的一粒红豆。

    华旭合上棺盖,转身走出瑶池。

    魔界赤沙原。

    无边沙漠中,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

    此刻,一团人形黑雾正端坐殿内最高宝座,那是象征魔界最高权力与尊荣的位子。黑雾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也许是觉得孩子可爱,也许是闲得百无聊赖,拿着一个拨浪鼓,专心致志的逗弄孩子,孩子滴溜溜的眼珠子随着鼓点不停转动,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丝毫不感到害怕。

    华旭推开门,就看见那样诡异的一幕,自己的孩子像面对慈父那样面对那个弑母仇人。华旭咬了咬牙,却一声不吭的走上前。

    “你来了?”浑厚有力的声音自黑雾口中传来。

    华旭直接道,“把孩子还给我。”

    “你倒是不客气,”闻言,黑雾抬起头来,似乎在笑,“我说过,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就把你要的东西还给你。”

    “......”

    华旭沉默一会儿,从体内逼出自己的灵丹。珠子闪烁着皓白的光,日光般璀璨,照亮了黑暗的大殿。

    这时,华旭才看见在赤焰魔尊的座位左下方,黑暗中,立着一个神秘老者,身体被黑色长袍遮住,看不清面容,只留一把山羊胡露在袍子外面。

    那老者朝华旭伸出一只手,灵丹便飞到那老者手中,老者躬身向魔尊奉上灵丹,用苍老的声音道,“主公,混沌之力就在其内。”

    华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把孩子还给我。”

    赤焰魔尊端详着灵丹,感受到一股澎湃的力量在灵丹中涌动,得意的放声大笑一阵,方才若有所思的开口,“待我不日重铸肉身,就是诸天神佛来了又怎样,本尊照样逍遥六界。溟幽,念你打开鬼门助本尊修炼煞气,今日本尊就赐你个恩赏。”说完,将小鱼儿随手一抛,孩子落到溟幽手中,他正要叩谢,赤焰魔尊接着道,“这小东西是上古鲲鹏一脉,食其心脏,不仅能功法大成,还能天地同寿。”

    “谢主公!”溟幽慌忙行跪拜大礼。

    华旭脸色大变,“你卑鄙!”

    “卑鄙?”赤焰魔尊好笑道,“我就是卑鄙。”

    “......”华旭气得吐血,“我最后再说一遍,把孩子给我!”

    “蝼蚁,”溟幽提着小鱼儿的脖子,试图将其炼化成丹,吞入口中,对华旭的话不屑一顾,“不自量力。”

    华旭忍无可忍,趁着溟幽作法炼丹之际,周身灵力暴涨,释放的竟是真正的混沌之力,顷刻间,溟幽和魔尊都神色惊愕。

    华旭略微动了动手指,那颗被赤焰魔尊捏在手中的灵丹忽然爆炸,锋利白光刺入魔尊的身体,黑雾被刺出无数黑洞,有消散之势。

    溟幽大喊了一声,“主公,那是佛光!”

    魔尊自然知道,这是佛光,是魔煞之气唯一的克星。可为时已晚,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佛光的冲击下迅速溃散,无力阻止。

    华旭见溟幽分神,趁机飞身而上,以剑光做幌,逼得溟幽抬手防守,给了他夺回孩子的时机,剑尖上挑,划破溟幽的手臂,孩子松落,华旭反手接住了孩子,将早就准备好的阵法甩出,一声巨响,大殿震动,飞光走石,待溟幽回过头,已经不见了华旭的踪影。溟幽暗骂了一声,抬腿就往外追,却被魔尊叫住。

    魔尊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不急,华旭的软肋不止一个,我尚有一缕魔息留在上阳宫西王母寝殿,待我去......”

    魔尊缓慢闭上眼睛,凝神聚力。

    灵山瑶池。

    华旭抱着孩子赶回灵山时,已筋疲力竭,但仍强撑着身体往瑶池行去。

    他看了一眼小鱼儿,嘴边轻轻勾起一个微笑,“你这臭小子,睡得可真香啊......”

    在去赤沙原之前,他就想好了对策。

    混沌之力绝对不可献出,否则苍生危矣。华旭不想成为六界的罪人。可他也不愿放弃爻灵和他的孩子。在玄棺旁面对爻灵遗体时,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元神与爻灵的联系,觉得奇怪,便神识出窍,去往西天梵境找西王母询问清楚各中缘故,方才得知是爻灵用自己的元神换了他的性命。醒来后,他的体内也蕴含了爻灵元神中的佛光之力。爻灵不仅救了他,冥冥中还救了他们的孩子。那一刻,他的心情难以言喻。

    思索良久,他决定设下陷阱:用混沌之力做外衣,掩盖住蕴藏在内的佛光之力。

    赤焰魔尊生性傲慢张狂,得到所盼之物,定会失去防范,难以觉察灵丹的奥秘。待魔尊松懈之时,华旭催动佛光之力,换来一招致胜的机会。虽然这个法子很冒险,也会损他毕生修为,且一旦被提前识破,他和小鱼儿都绝无生机,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宁愿和魔尊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