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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儿妆 (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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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锥刺骨的箫声响了一阵,忽然停了。

    昏暝暮色,四野苍莽,沙沙风声,淅沥雨声,远处野兽稀禽脚掌踏地的悉索声……所有刚才被那鬼萧压下去的声音,此刻反而愈发清楚。

    尤其是,近处胸膛里温热搏动着的心腔砰砰声,一下一下,一如那人脸上的神色,沉稳,内敛。温柔而清晰,就在她耳侧。

    林小竹凝神偏头,微微心安,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安静下来后,又觉得两人靠得太近,似乎一抬头就能碰到对方的下巴,想不着痕迹的拉开点距离,却听头顶上方的声音,“别动。”

    她稍稍僵住,便不再动。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时不时闯入她鼻尖,让她莫名有股想逃开的冲动,手腕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她逃不开。

    要人命的沉默里,她努力转动有些凝滞的大脑,给自己找点话说,清了清嗓子,她道,“现在是血月之夜,湖里又全是阴煞厉鬼,个个凶狠,长琴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事吧?”

    “……”

    没听见他说话,林小竹抬眸看向他,却见他的目光带着警惕,正紧紧锁住前方那片枝叶微动的荆棘丛。

    一个庞大的黑影匍匐在地,昏暗的密林光影中,两副削长的獠牙闪着森寒的光。身体隐在暗处,风中送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血腥气息,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蓄满惊人的力量,一种按捺已久,即刻就要撕碎猎物的力量。

    林小竹暗暗抽口冷气。

    还没见到那东西的全貌,她却已本能的感到危险。

    想到那黑衣厉鬼,她更加感到此刻处境尴尬。真应了那句话,“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进退不能。

    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魏然的手心,眼神问他,“现在怎么办?”不能惊动厉鬼,还要从前面这猛兽嘴里逃生,真有点难办。

    魏然侧目看她,没说话,用力握一握她的手,然后放开她,在她诧异的目光里,站起身,双手结印,一边朝那头已经迈出荆棘丛的猛兽走去,身周白光笼罩,结了一层护体结界。

    这时,借着这层光芒,林小竹已经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刚才匍匐在地上,躲在暗处,她还以为是一只狼或者豹子,居然是一只黑毛披挂,长臂粗壮的黑猿。和普通猿类不同的是,它前突的长型面盘上,生着一对长牙,垂到下巴,尖锐粗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黑猿死死盯着靠近“猎物”,厚嘴唇上下一碰,发出一声咆哮,前肢在地上猛锤几下,身子一跃便朝魏然扑去。魏然身周的白光顿涨,顿时将黑猿反弹回去。那黑猿从地上爬起来,长牙外翻,又上前扑,魏然闪身一躲,灵巧的躲过这一个猛扑,黑猿再次摔倒,在满地的荆棘中打了几个滚,被划出道道血痕。他似乎被激怒了,凶狠的几声怒吼,又朝魏然冲去。

    如此反复几次,魏然不愿再和他耗下去,骨伞化作一柄长剑,锋利的光芒变为成百上千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呼啦啦将黑猿的身体割出无数口子,顷刻间鲜血狂奔。黑猿仰天长啸,血红的双眼爆发出让人胆颤的狠厉。

    林小竹暗暗心惊。忽然一阵劲风伴着一道黑影扫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横甩出去,五脏六腑一阵颠倒,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而来。

    痛……死了……

    喉头腥甜,她勉力支起上半身,头一歪便吐出一口血。

    看着林小竹被黑猿重伤,魏然眼睛都红了,咬牙道,“你找死!”

    他顾不得被厉鬼发现,掌中光芒更炽,骨伞飞出,在空中极速旋转,周围的空起变成漩涡,朝伞中汇聚。

    黑猿将目标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小竹,见她躺在地上吐血,眼神更加凶狠,凶狠中还有丝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它吐出一口气,又要朝小竹俯冲而去。

    这时,骨伞簌簌飞出千万缕白光,这光犹如磨得锃亮的锋利匕首,一瞬间释放出,黑猿便在前臂触及小竹的一瞬间被削成了千万片。

    庞大的身体破裂成风中的飞絮,鲜血变成一朵血雾,风一吹,便扩散得无声无息……

    林小竹看傻了眼,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就……结束了?”

    魏然收拾好骨伞,将她小心翼翼扶起来,道,“结束了。吸收血湖鬼气的低等魔兽而已,不费事,倒是你……”他没继续说下去,手掌放在她的背上,输送着一股灵流,替她缓解身体的疼痛。

    片刻后,林小竹松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靠着身后的老树,对魏然咧嘴一笑,“还好没有暴露踪迹,不然那黑衣鬼此刻已经吹着鬼萧打过来了。”

    魏然道,“你好些了吗?”

    她一怔,随即笑得更大声,“没事了,这点小伤算什么,都死过一次的人了。”

    魏然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压的人喘不过气,她便再也笑不下去,“我没事,不痛了,真的。”

    魏然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下次机灵点儿,见情形不对,就立刻躲到我身后。”

    他的语气平平无奇,脸色也淡得可以,小竹迟疑了一下,点头,“……好。”

    这边的打斗方如风过无痕,那厢,血湖之上的黑衣厉鬼又开始作妖,破碎粗噶的音调一起,随即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眼看去,那堵高高的十丈血墙正以遮天蔽日的速度迅速涌向远方的阴阳谷。

    林小竹惊道,“他这是要水淹阴阳谷?”

    魏然蹙眉,脸上已不见对战黑猿的从容,他沉声道,“但愿长琴能来得及阻止……”

    话音未落,只见那堵红墙忽然挣扎着抖了三抖,然后如大坝决堤一般,无数股溪流从红墙里奔涌而出,凭空下了一场倾盆血雨,拨开雨幕再抬头往上看,血墙已经不再。

    林小竹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透过密林的缝隙看出去,一个白衣人影破水而出。准确的说,那身白衣已变成血衣,那人披头散发,浑身湿淋淋的躺着血水,淡逸卓然的姿态已经不见,俨然另一个横空出世的厉鬼。

    可林小竹目力所及,分明见到那人就是片刻前消失在蝻迦血湖的太子长琴。他微垂着头,目光落在怀里抱着的一个小童脸上,说不上那是什么眼神,慈悲的,怜悯的,或是愧疚的。总之,复杂难辨。

    黑衣厉鬼乍见一个人抱着一个孩子从湖里钻出来,脸上的神色先是一顿,而后突的一变,放下唇边的鬼萧,怒道,“来者何人,敢坏我阵法?”

    林小竹心道,原来维持“红墙”的竟是一个阵法,而这阵法还被长琴给破了?

    长琴低低一笑,“原来刚才挡我路的阵法是你做的?”不等对方答话,他又道,“一个小小阵法,破了就破了,你要我赔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