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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末年以来,北地草原气候日渐寒冷干旱,不宜放牧牛羊,边疆胡人,如匈奴、羌氐等族无法生存,便不断往南迁徙定居。
而汉魏更替之际,朝堂内外都忙于中原腹地征伐,在边地对杂胡多采取宽容收纳之策。于是百余年下来,边地胡人逐渐增多,势力也在不断壮大,并开始盘踞秦州、雍州等州郡。到本朝开国之初,部分匈奴部落甚至已经入居关中及泾水、渭水流域,对京都洛阳都形成包围之势。
本朝开国之初,由于连年征战,国力空虚,民生凋敝,以致中原汉家人口锐减。今天子又秉承前朝旧政,不断接纳匈奴、鲜卑、羯、羌、氐等边地胡人内迁,导致如今八百里关中沃土便尽在诸胡手中。
太康八年春,侍中、临晋侯杨骏向天子奏报,言说边疆诸胡之患。天子深优之,于是下诏迁赵王司马伦为征西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的,镇压威慑西北诸胡。
不过司马伦此人,才少智薄,又心性暴躁,到任之后只是一味暴力攻剿。只一年不到,便激起羌族、氐族、羯族的反叛,于是关中沃野四处冒烟起火,纵是孙秀老谋深算,一时间也无法平息杂胡之乱。
年初,司马伦生母柏夫人染疾,他便依孙秀之计,寻着这个机会,向天子上奏,请求回朝探望。天子准许之后,司马伦自三月返京,便一直滞留在洛阳。现如今,只怕关中之乱不知闹到了何种地步。
司马伦在进京途中,探听到消息,说朝中传闻,为防曹魏旧事重演,天子将召宗室藩王入京,辅佐朝政,才到洛阳,又有眼线从宫内传出讯息,说是天子突然有恙,朝夕或有不测。
孙秀推测京中或有大变,于是就进言司马伦,说此时正是谋势之时,应当早做布置。两人商议多时,决定一是不停探查宫中消息,二是联络京都老臣,以备不时之需。
孙秀素被赵王依为心腹,此时一番言语只说得赵王思潮腾涌,热血盈腔,是以司马伦一入京都,便四处拜访朝中老臣。
张华博学多才、足智多谋,自曹魏时便久居京都,素有人望。魏亡晋替之后,张华亦是尽忠辅国,还曾力谏天子伐吴,天子灭吴后,对张华更为依重,常常以朝政大事问计于张华。所以司马伦才入京都,首一个便来拜访张华。
只是三人谈了半日,司马伦与孙秀好话、甜话说了半筐,张华仍是含糊其辞,他二人只得悻悻而归。司马伦并未居在洛阳城内,而是居住在洛阳城东南五十里外的歇马山下的庄园。
泰始元年,今天子代魏,继承大统后,鉴于曹魏宗室衰微,帝室孤弱,朝内外姓重臣权势日重,终致灭亡的教训,便晋随汉制,大封自家宗室子弟为诸侯王,统兵马。
泰始分封后,宗室诸王先是均留居京都洛阳,未就封国。
至咸宁年间,天子又因诸王声望太高,担心身后将出现皇位继统之争,便严令诸王回到自己的封国中去,非奉诏不得无故离国入京。
是以司马伦虽贵为天子皇叔,却也不敢公然违制,于京都内城开府置馆。但他也知道,京畿重地,须得有个据点,好供往来门人探听消息,传递音讯之用。是以暗中用孙秀族人名义,盘了歇马山下这一处偏僻庄园,明面上说是孙秀私产,实际是作为自家别院。
孙秀与石崇的儒雅清兴不同,他自幼习的杂家方术,是左道旁门一支,凡事遵循实以致用。所以避开京城要津,选了这次偏僻山野建庄立园。又因他颇习黄老之术,于庄子也甚是推崇,讲的就是法、术、势、利、谋这五字诀窍。便因天循道、因俗简礼的给自家庄园取了个“黄老庄”的俗名。
细说下来,这黄老庄还颇有来历。前汉留侯张良十世孙、后汉末年雄据汉中数十年的镇南将军张鲁,为曹操所讨伐,兵败被俘后,曹操令其携家北迁居于邺城,不想未过洛阳,途中张鲁竟因恐惧惊吓而亡。
曹操为收买汉中民心,厚葬张鲁于洛阳城东南歇马山下,并令其全家世居于此,为之守墓。张鲁本五斗米道教祖张陵之孙,乃是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一家于黄老之术研习颇深。张家后人观山望水,择了歇马山下一处风水宝地,敛葬了张鲁。并于墓旁建立宅院,繁衍生息。
不想三十年后的七月,某日天雷震震,突降大雨,张鲁棺材竟被歇马山上下来的大水冲出,浮至张家宅院门口,咚咚作响。张鲁后人开棺视之,见张鲁尸如刚睡,竟在隐隐作泣。
后人正扶椁而哭,却见张鲁尸身忽然坐起,以臂指门,口中喃喃自语,继而又亡。
这一变故,只给张鲁后人惊得四处逃散。过了良久,方才壮着胆子找来里正及方士回返。再看时,那张鲁的尸身早已腐烂,只剩白骨一架。方士问明张鲁手臂所指,又经过一番掐指推算,言说此地名为歇马山,却不见马,乃是故时在外征战而亡的军马魂魄回京歇脚之处,是个聚阴驱阳的凶地,死活人等都不宜居。
这一言说,只吓得张鲁后人不轻,此时曹操早已死了多年,张鲁后人也顾不得他世居于此的宪命,连夜焚烧了张鲁尸体,带着骨灰举族迁回汉中。
再说孙秀受了司马伦所托,某日于京都四近勘察地貌风物,寻址建馆。见此处地势崎岖,四兽俱全,前有青龙白虎相护,后有玄武朱雀齐拱,却是个聚灵养气的宝地。
孙秀进而登高远眺,只见歇马山北望京都,坐拥驿道,左近人烟稀少,道路曲折险要,是个易守难攻的宝地。他于是便建言赵王,于张鲁后人旧居原址上,以自家族人名义建庄设园,作为赵王藩属别院。
出太常寺往南行四五里,便到了洛阳南边的平阳门下,司马伦用赵王印信牌票叫开城门,就弃了车驾,沿着驰道,驱马携众连夜往黄老庄赶。
一行人快马赶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洛河边上。孙秀日间就留了一名叫陆韬的弟子在洛河渡口预备了渡船,此时他接着了众人,吩咐船家撑开竹竿往南划去。
此时月上中天,洛河河面上水汽升腾,如寒霜一样的月光照得四周雾蒙蒙地。
渡船如梭,慢慢靠了南岸,还未停稳,陆韬便抢先跳下了船。他转身正要去扶司马伦下船,就见岸边树影下,鬼影一般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蒙面持刀大汉。
陆韬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惊呼道:“什么人?是陈师兄、伍师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