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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对乌苏喝道。
他已脱下黄大褂,摘掉了牛仔帽,换上一套笔挺的白sè西服,再搭配上他那个油亮的光头,十足一个风度翩翩的胖子。但他走路的时候,却出多了几分的别扭,总是缩头缩脑,东张西望;时而一个箭步,藏身于道旁的广告牌后面;或是扯起领口遮住自己的脸孔。
乌苏“呼”的一声,蹿回我的身边,压低声音道:“长老,乌苏的心里很害怕。这种事情,我是从未做过,况且又换了这一身衣服,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尽量的放松一点!象你这副獐头鼠目的样子,谁都能一眼看出你是有问题了。”
“是,是!”乌苏挺起胸膛,连声道:“不紧张,乌苏一点也不紧张!”
我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信步向前走去。跟这样的浑人合作,早晚会被他的愚蠢所连累。
穿过长长的清熙大街,我们来到一幢具有古典风格的建筑之前。时针指正七时一刻,天sè渐渐黯淡下来。头顶的灯牌闪烁着,远近都能看见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帝国之乐章”。
两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怀抱着双臂,象两樽门神一般分立于大门两侧。时有形形sèsè的人出入这里。水柔告诉我们,蓝晶的行踪飘忽,出没无常,但这个娱乐城却是他经常出入的地方。
只有找出他的行藏,才能进一步查出“蓝天集团”的基地所在。
我向乌苏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勾搭着他的肩头,摇摇晃晃的往大门内走去。我感觉到乌苏的肌肉紧崩着,充满着无限的暴炸力,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心里不禁暗暗诅咒:“这个大笨熊,但愿他不要误事才好!”
当我们走至大厦门口时,一名彪形大汉的右臂蓦的向前一伸,沉声喝道:“谁介绍你们来的?”
我们的身体皆是一震。
我眼珠一转,急中生智的道:“嗨!是一哥叫我们过来玩一玩?难道老大你不欢迎么?”一哥是本市里恶名召著的流氓头儿,我抬出他的名号来,那名大汉的神情果然缓和下来,收回手臂,说道:“原来是一哥的兄弟,好说,好说!两位里面请!”
我口中干笑一声,说道:“兄弟,多谢了!”急忙扯着乌苏往里面走去。
“长老,你的笑声好jiān诈啊!”乌苏低声道。
“老兄,你真是笨得可爱!”我皱着眉头,说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现在是在做戏,自然是越jiān诈越好了。难道教我装出一副道貌昂然的样子?我们二人不被大卸八块才怪哉!”
“我师父说,富贵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我们出家人,应当心存正气,普渡众生。弟子换上这一身衣服,已是沾染世俗之气,对佛祖大大不敬。我真是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的教诲。”乌苏突然驻足下来,怔怔的望着屋顶,轻叹道。
我心中一惊,急忙将他扯至一个角落里,说道:“喂!你师父怎么这样多事啊?什么都教?是不是要将我们害死在这里?对了,我是你的长老,现在你师父不在这里,你应该听谁的?”
乌苏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听长老的了。”
“不错,孺子可教也。”我笑道,“你是否听过‘随机应变’这句话?唉!这么高深的佛理,你自然是没有听过了。‘随机应变’的意思是说,在什么样的地方,做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你看,我们现在是置身险境,四周野兽环伺,我们只能做他们的同类,不能做他们的敌人,明白吗?”
“长老,你说的话好深奥哟!”乌苏摇摇头,愣愣道,“弟子鲁钝,还是有一点点的不懂。”
“唉,老天呀,你真是一个活宝!”我用力的拍了一下脑门,一字一句的说,“你一定要记住,长老我怎样做,你便怎样做!你现在就学一学长老方才的笑声!”
“嘿……哈哈……”乌苏脸皮怪异的扭曲着,笑声远远传出。
整个喧嚣的大厅顿为之静寂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二人的身上。我的心中一震,亦陪着乌苏大声jiān笑起来,一拳重重的击在他的胸膛上,嘿嘿说道:“哎呀!你小子真是坏透了,竟然连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也不放过!”
声音传出,人群之中又响起一阵猥亵的笑声。
我凝望着一张张丑恶的脸孔,心中蓦的一震:几曾何时,我已经由一个品德高尚的职业医师变成如此肮脏的下三滥了?自从那股力量深入我身体之后,我的思想意识渐渐的被潜移默化,时时会出现一些可怕的念头?
我仿佛已失去了自我……
“长老,老老……”乌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霍然回过神来,双手使劲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乌苏睁大着一双大眼,愣愣说道:“长老,你的神情好可怕哟!弟子感觉着那股邪气在你的体内蠢蠢yù动!”我叹道:“没……我没有事,继续做事吧!”
我们顺着人群往右首行去,绕过两个转角处,眼前出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入口顶端的墙壁上画着两个斗大的拳套,两个拳头碰在一起,迸发出力量的火光。一阵阵汹涌的声浪隐约自下面传出。
人们纷纷涌入那条甬道,直往地下行去。
“这里面又会是什么?”我心中狐疑道,与乌苏互视一眼,并肩走入那条甬道之中。这是一条长长的石阶,宽约三米,直通往地底,头顶的白炽灯将整条甬道照耀得纤毫毕现。往下深入数十阶,地下的喧嚣声就越来越盛了。
过了不久,下面的地形又变得平坦起来。向前行出十余步,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铁门,门前有数名高大的黑衣汉子把守,而每一个进入铁门的人都须向这些人缴纳一百元人民币。
“哇!究竟什么东西?这样的昂贵!”我心中咕噜道。既来之,则安之。最可气的是带上了乌苏这个浑人,白白的浪费了我一百元大钞。
进入铁门,我们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简直是一个地底广场,无数耀眼的灯光在头顶闪烁着,下面万人攒动,声浪起伏不定。当中高筑一拳台,周围用铁网与观众隔离,两名赤着胳膊的高大汉子正在台上拳来脚往,情形异常惨烈。
“打死他!打死他……”有人高高的站在座头上,疯狂的挥动着手臂,竭斯底里的吼叫着。
“现在是‘开碑手’杜英雄对‘大漠飞鹰’撒冷。老兄,不知你愿意下注在谁的身上?”一个留着长发的胖子向我们迎了上来。
我脑中灵光一闪,立时省悟过来。地下拳赛这种场合,我也只在电影里看见过,通常都是由势力强大的黑帮在幕后cāo纵。我的家虽然近在咫尺,竟也不知本市之中有这样的所在,当真是孤陋寡闻之极!
“嗯……我们先观察一下,再下注!”我想了想,说道。
“好啊,两位老兄果然是行家!”那胖子拍拍我的肩头,笑道,“若要下注,别忘了找我‘西皮王’。”
我微笑着,目送“西皮王”庞大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心里寻思道:“黑帮也有黑帮的规矩。这个‘推销员’的尊容虽然不甚雅观,但态度却极是和善。嘿,现代的社会,什么地方都讲究和气生财嘛!”
“咦!‘伽陀七手’?”乌苏目光投向拳台,忽然失声惊呼道。
“什么伽……陀……七手……”我异道。
乌苏道:“‘伽陀七手’是我们黄教中的武学,在草原上流传甚广,其中又以扎伦什布一支最为出众拔萃。扎伦什布寺长老穆哈德将‘伽陀七手’推向了另一个高峰。若乌苏所料无差,那穿红sè短裤的便是穆哈德长老的二弟子撒冷。”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拳台上那穿红sè短裤的高大汉子果然是凶悍无比,招招狠辣,拳出如风;对面穿黑sè短裤的“开碑手”杜英雄虽然也是频频还击,但身形已失去了应有的灵活。我自练成“大手印”之后,对武术技击也有几分独到的见解,当下笑道:“这下可好了,不出十招,你的同门师兄必定会赢了这场拳赛。”
“何须十招?三招之内,撒冷师兄必胜!”乌苏道。
声音刚落,耳边忽响起一阵震耳yù聋的喝彩声。我心中一懔,定眼望去,果然在短短两、三招之间,“开碑手”杜英雄的头部已连中数拳,庞大的身躯踉跄往后跌退,靠在拳台边缘的铁网。撒冷抢得先机,立时乘胜追击,一拳接一拳的击在杜英雄的头上。杜英雄再也支撑不住了,顺着铁网摇摇晃晃的往下滑倒。
“杀死他!杀死他……”拳台下面群情汹涌,人们纷纷自座上站起,挥动着手臂,喧哗声响彻全场。撒冷的身形蓦的跃起三尺,曲膝往下划落,膝盖重重击在杜英雄的胸膛上,一阵清脆的骨碎声透过汹涌的声浪传入我耳中。
我心中顿时一懔:“出人命了!”
“好啊……”欢呼声再度响起,人们的情绪兴奋到了极点。
“乌苏,令师兄果然是好武功啊!”我讥讽道。这是什么世界?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草结人命,竟是行若无事?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股彻骨的寒意自心中生出,只觉自己如同堕入狼群之中一般。
“撒冷师兄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乌苏双眉紧锁,面露沉思之sè,喃喃说道。我叹道:“这种鬼地方,人人都是疯子。多留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我们还是赶紧办事吧!然后尽快的离开这里。”
乌苏道:“长老所言极是。”目光却忍不住又投向拳台之上。
这时,杜英雄的尸体已被人抬了下去,撒冷在拳台上挥舞着双臂,口中发出一串野兽般的嘶吼。一个瘦高的秃顶老头走上台来,扯着他的右臂向上举起,大声叫道:“各位观众,方才这一场龙争虎斗由红方的‘大地飞鹰’撒冷胜!”
撒冷凌空翻了几个筋斗,台下又传出一阵口哨声。
“哇!真是疯狂!”我摇了摇头,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水柔说过,蓝晶的行踪经常会出现在这里,今夜他是否便隐藏在现场的某一角落里呢?
“亲爱的朋友,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我们不约而同的齐聚于这地底之城,共同为我们英勇斗士欢呼!掌声和荣耀永远是属于强者,力量决定一切。没有人会同情弱者,他们会象狗一样被抬出去,只有真正勇敢的人才能永远屹立不倒!接下来,又将是一个充满激情、血腥的时刻,有请我们的挑战者‘豹王’洪森!”那沙哑的声音未落,台又响起阵阵尖叫声。
一个身高七尺的jīng壮汉子自拳台的入口处蹿出,紧攫着拳头,朝着四周的观众发出一串奇异的吼声。
“‘豹王’已经出来了,‘帝国之乐章’正式开始!”秃顶老头一面说着,一面往后退去。当他退出拳台的铁笼时,立时有人将铁笼的门紧紧关闭。我明白,在拳台之上的两个斗士,将会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这是一个野兽般的世界,强者生存,弱者陶汰。而这一场生与死的的较量,正是所谓“帝国之乐章”。
拳台上的撕斗又开始了。
我与乌苏在人群之中蹿来蹿去,企图寻找蓝晶的踪影。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他那种独特的气质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我相信,假如他逗留在附近,我一定会感应到他的存在。
尖叫声此起彼落,拳台上的战斗又进入了高cháo。
“豹王”洪森果然如同一头凶猛的猎豹,显然jīng于一套近身搏击之术,招式迅猛绝伦。但撒冷也绝非等闲之辈,体内似蕴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容的接下对手一波接一波的攻势。
“扎伦什布一脉的弟子,果然是不同凡响!”乌苏虽然在陪同我一起找人,却也忘不了点评同门师兄弟的武功。“这一场,令师兄是否会赢?”我问。乌苏说道:“以我们格鲁派(黄教)的武功,怎么会输呢?只不过撒冷亦是修为之人,何以会变得如此凶狠?”
我叹道:“世间之事,因缘际会,变幻莫测。其中原由,岂是一时说得清楚……”刚说到这里,我眼角的余光蓦的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站在左首七八丈开外的外围,一袭黑sè的披风,留着披肩长发,身材颀高。
这人依稀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他……”我蓦的想了起来,此人正是当rì在狱中对我施以“***”的川岛。川岛是蓝晶得力的手下,他既然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蓝晶也在附近。
我心中又惊又喜,正yù向他接近,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老兄,这一场你是否要下注?”我抬头望去,一个高大的胖子挡在了我的面前。
又是那个可恶的“西皮王”。
“下一场吧!”我吱吱唔唔的道,“下一场我一定会下注……”
“老兄是不是在开玩笑?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今晚的最后一场了!”“西皮王”怀抱着双臂,不悦的道。
“好,好,我买二……十元……”我小声说道。
“喂!你老兄是哪条道上混的?懂不懂规矩?是不是想耍老子啊?”“西皮王”悖然大怒。
“不……不是,怎么会呢?胖哥,这样吧,一百元!”
“不行,五百一注!”
“五百一注?”我犹豫了一下,呐呐道,“好,五百一注……”黑社会就是黑社会,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刚刚夸了他几句,转过头来就恶狠狠的敲了我一笔,全无道理可言。幸好出门之时我带了足够的现金,以防不时之需,否则,此番就有难了!
不过,乌苏曾经说过,他的师兄一定会赢了这场拳赛。唉!既然这个死胖子硬要输钱给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买了五百元的彩注,回头看时,哪里还有川岛的踪影?就连身旁的乌苏也不知遛到哪里去了?
“这个笨蛋,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跟我玩失踪!”我埋怨道。
就在这当儿,拳台上又有了变化。但见撒冷拳出如风,屡击中对手的胸膛及头部等要害,“豹王”洪森身形晃动了两下,仅是往后挫退半步。我心中不禁暗自惊骇,这个洪森果然不简单,抗击打能力竟这般的强。
却听撒冷一声大喝,身形倏的凌空跃起,双脚连环踢出,重重的踹在对手的胸膛上,洪森的庞大的身躯终于摔了出去,碰在铁网之上,又弹了回来,“砰”的跌落在地,眼见没戏了。
台下顿时欢呼声雷动。
“活该那死胖子倒霉,看来这五百元的彩注押中了!”没有人会拒绝白花花的钞票,包括我这位医德高尚执业医师在内,“唉!乌苏这笨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我自然不会怀疑他的武功,虽然功力较自己差一层,但他在武学上的见识和技能方面,胜过自己不知道里;只不过,他的头脑稍简单了一点而已!无论如何,我只好呆在原地等他回来。
却在这时,一阵惊呼声又自四周响起,“豹王”洪森竟又缓缓自拳台上站了起来,原地活动了一下,浑身各处关节发出一阵“啪啪”的声音。然后,一步一步的向对面的撒冷逼进。
我心中暗惊:“这‘豹王’果真是非常之人,竟然能够在连续遭到重击之后,如此迅速恢复战斗力!”正在惊疑之间,拳台上的二人已又交起手来。撒冷连续两拳击在“豹王”洪森的胸膛上,后者顿了一顿,竟形若无事的继续向前逼进。
撒冷神情微微一愕,狂叫一声,疾冲上去,双拳抱住洪森的头颅,右膝闪电般向上顶去。这一招端是狠毒,眼见“豹王”洪森就要脑袋开花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洪森的左臂下一沉,右拳倏的向前击出。
撒冷一声闷哼,身体仰面往后摔跌出去,原来洪森这一拳正好击中他小腹的要害部位。任何人挨上这一拳,都会受不了,撒冷也是不能例外,只见他直退出五尺开外,如同虾米一般躬下腰去。
“豹王”洪森抢得先机,哪容轻易放过?倏的扔掉拳套,如一头猎豹般蹿上前去,眨眼之间,一阵拳脚犹如暴风骤雨般落在撒冷的身上。
撒冷双拳护住头颅,不迭往左右闪退,情形狼狈之极。
我的心也不禁紧张起来。说到底,自己与xī zàng黄教大有渊源,这个什么草原上的飞鹰虽是黄教支系的不肖弟子,却也算得自己的后辈。他落败下来,我这个长老的脸上也是没了光彩。
“‘伽陀七手’!快用‘伽陀七手’!”我心中大叫道,这些徒子徒孙,真是一个比一个笨得厉害!
撒冷果然没有轻易放弃抵抗,在一阵狂乱的攻势之下,蓦的长啸一声,双拳一圈,直欺入“豹王”洪森的怀中,右拳闪电般的击在敌手的下颌部。
“好极!”我随众人一起欢呼起来。
我虽然未学过“伽陀七手”,却也看出这套武学的jīng奥之处,与“大手印”有异曲同工之妙,其招式凶猛、迅捷,教人不胜防范。那洪森虽然很能抗击打,但在技击方面较撒冷却是大为不如。
“豹王”洪森下颌中了一拳,身形却仅是微微一晃,厉喝一声,双掌倏的往下划落,一只手搭上撒冷的肩头,另一只手竟如利刃般插敌手的胸膛。
撒冷口中顿时发出一串撕心裂肺的惨叫。
“豹王”洪森的右手又自撒冷胸中抽出,手中已多出一物,犹微微的颤动着,竟然是一颗鲜血淋淋的心。
台下欢呼声四起。
我的头不禁一阵眩晕:“天啦!他简直不是人!”我虽然是一个医生,所见到的人体器官绝不在少数,但这样奇怪的经历,却是头一遭。方才尚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之间,便已被开膛破腹。
我环视着四周正处于兴奋之中的人们,心中顿时萌生出退意。我不是他们的同类,而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尽快要离开这鬼地方。
便在这时候,一声熟悉的怒吼传入耳膜:“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