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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入深山福祸相依 困地牢生不如死 (二)
两人穿过深谷,走出荒山,寻了个医馆简单处理了宇文延懿的伤口,然后一路向南又走了十几日,渐渐临近房州。
一进房州境内,怪人就用一条很厚的黑布,缚住宇文延懿的双眼,然后紧握住他的手,快步向前而行。
宇文延懿既看不见前方地势,也无法辨别方向,只能紧紧拉着怪人的手,活像个刚会走路的幼童。只觉脚下高高低低,时而像是走上山坡,时而又像是进入底谷,很快他就被脚下崎岖的地势和心中的未知弄得恍惚异常。
不知走了多久,怪人终于停下脚步,甩开宇文延懿的手。宇文延懿眼上缚着黑布,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千斤的巨石。
怪人活动活动手腕,取下了宇文延懿眼上的黑布,冷然的道:“宇文延懿,你既然连自己的师父都下得去手,想必杀个陌生人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宇文延懿的双眼被黑布紧束了半日,变得异常畏光。此刻哪怕是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火光,就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半晌,他的眼睛才慢慢睁开,借着那点若隐若现的光亮,他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自己身处在一座密不透风的石室里,无论是脚下、四壁还是棚顶都是用坚硬而冰冷的石砖所砌,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四面的墙壁上,各有一个烛台,蜡烛发出的微弱火光,是整个房间内唯一能让人感到一点温暖的东西。
在西边的墙壁前,站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人,他的双手被铁环牢牢铐住,而铁环后面则还连着两条冰冷的铁链,把他整个人牢牢的束缚在墙壁上。他此时低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面孔,透过发丝隐约能看见他那双布满血丝,毫无生气的双眼。
怪人指着那个囚犯,对宇文延懿命令道:“去,杀了他1
宇文延懿摇头,道:“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你以为自己救过我,我就会成为替伱杀人的工具吗?”
怪人道:“他不过是个宋国百姓,一个卑贱到不能再卑贱的农夫罢了。你既和我一样痛恨宋国,就当着我的面杀了他1他的声音十分冷漠,似乎一个平民的性命,在他眼中连只蝼蚁都不如。
宇文延懿再次摇头,“不,我痛恨的是宋国那些昏官,我痛恨的是刘玉,痛恨的是符彦卿,痛恨的是昏君赵光义,而不是这个和我素昧平生的普通人。我不会为了你一句话就乱杀无辜的1
怪人狂笑道:“你真的太天真了,和本帅当年简直一模一样。不过本帅奉劝你一句,像你这样天真、善良的人,是永远报不了仇的!因为这个世上不仅你的敌人会害你,陌生人,甚至你的朋友都可能随时害你,你连这样一个将死之人都不忍下手,日后若被你的朋友出卖,你除了默默去死,还能做些什么?”
宇文延懿坚持道:“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替你杀人的,永远都不会,我宁可自己去死,也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1
“是吗?”怪人点点头,“既然你把死看得轻如鸿毛,那你就等着活活饿死在这里吧。若是你哪日后悔了,就把这个人杀了,然后大喊两声,到时候本帅自会赏你饭吃1
他说完又大笑了几声,缓步走出石室,关上了厚重的石门,门外传来一阵重重的落锁之声。宇文延懿面色沉重,望着这密不透风的石室,长长发出一声叹息。
良久,宇文延懿才坐在烛台下面,借着微弱的火光,翻阅起怀中那本《九耀七星诀》来。他此刻的心情异常沉重,唯有眼前这点温暖的火光,和手中这本武学秘籍,才能让他暂时忘却烦恼。
他看了不知多久,渐渐的眼皮变得沉重,便把书放在一边,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的父母还健在,一家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在金陵城外的山庄之中,时光静怡而美好,他的嘴角不知不觉间泛起了一抹笑容。
宇文延懿睡得正酣,忽然听见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呼唤自己,他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循着声音望去,见唤自己的是那个被缚在墙上的农夫。他的双眼此时全无神采,仿佛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是你叫我吗?”宇文延懿问道。
农夫虚弱的点点头,哑着嗓子道:“年轻人,你还是杀了我吧,这样对你我都是一种解脱……”
宇文延懿摇头,“不!我的双手一旦沾上无辜者的鲜血,只怕此生都洗不掉了,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农夫苦笑几声,不再言语,方才身上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人气,再次湮灭于无尽的黑暗之中。或许死亡对他而言,不是一件痛楚之事,反而是一种永久的解脱。
宇文延懿不愿再去看这个农夫,不仅是不愿看到他痛苦的神情,更是不愿看到未来的自己。如果一直不答应那个怪人的要求,他的下场或许比这个农夫更惨,到时候连能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人都没有。他不敢再想下去,逃避现实最好的去处,莫过于梦乡。
石室内看不见天空,无法分辨白昼与黑夜,就连时间在这里都成了一个奢侈又多余的概念。宇文延懿除了看书,就是睡觉,极少的时候会和那个农夫说上几句话,所有的事情无非是简单的重复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延懿渐渐感觉到腹中饥饿难捱,起初还只是“咕咕”的叫上几声,后来他的胃就开始拧着劲儿的疼,直疼得宇文延懿全身大汗淋漓,疼痛才慢慢和缓下来。
宇文延懿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他感觉自己如果再没有东西吃,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但他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别说吃东西了,就连室内的空气都变得越来越浑浊、也越来越稀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正从外面那条狭长的石制长廊,缓缓向这间石室走来。这个人虽然走得很慢,但每走一步都铿锵有力。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走到石门前面,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锁。
铁锁打开后,石门也缓缓被人推开,一阵散发着些许霉味的空气,从门外涌了进来。若是常人闻见这样的空气,只怕要捂着鼻子退避三舍,可此刻的宇文延懿却觉得这阵空气,比清晨深山中带着花香的微风更沁人心脾。
紧接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提着一根皮鞭大步走了进来。他看看被缚在石壁上的农夫,又看看宇文延懿,大嘴一撇道:“小子,你瞎发什么善心,以为自己是佛祖转世?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想饿死,就快点杀了他,否则你会死得比他更难看1
大汉说着高高举起手中皮鞭,带着骇人的破空声,用力的抽在宇文延懿身上。宇文延懿怒视着这个大汉,本能的紧攥双拳,但他此时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力气反抗?
“小子,你还敢瞪我1大汉冷哼一声,手中皮鞭再次抡起,一鞭子又狠狠的抽在宇文延懿身上。宇文延懿痛苦的闷哼一声,胸前刚结痂的伤口,又瞬间皮开肉绽。
他虚弱的想从地上爬起来,那大汉却一脚踩在他头上,大笑道:“小子,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管别人死活干嘛?你无非是个叛出师门,被我们大帅救下的丧家之犬,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宇文延懿就是因为一家惨死才落得如此下常此时听到丧家之犬四个字,心中怒火已燃到了顶点,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该死的大汉。但他的头被踩住,全身又没了力气,只能侧过脸,目光森寒的盯着大汉,一字一顿的道:“你再说一遍1
大汉冷笑道:“你还敢威胁老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呀?”他说着一挥鞭子,正要再抽下去,忽然门外传来怪人那沉重的脚步声。
怪人缓步走进石室,问道:“怎么样,人死了吗?”他说完望向那个农夫,眼中露出的不仅是诧异和失望,更有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大汉见到这个怪人,忙躬身道:“属……属下见过血帅1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他,顿时变得毕恭毕敬,瞬间从一头猛兽变成一条跟在主人身后摇尾乞怜的恶犬。
怪人看看宇文延懿,一把夺过大汉手中的鞭子,“废物,谁让你这么打他了?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本帅养你何用?”
宇文延懿还当怪人是在责怪大汉下手太重,暗道,“这人虽然冷酷无情,好歹还不算蛮不讲理,看来我或许真能活着离开这里。”
可他的幻想,下一刻就随着鞭梢尖利的破空声,彻底破灭了。只听半空中“啪”的一声鞭响,空气似乎都被抽得寸寸碎裂,随后鞭身下垂,猛地抽在宇文延懿身上,一道鲜血霎时崩现而出。
宇文延懿刚才还能忍住不叫,可这痛入骨髓的一鞭抽在身上,他再也按捺不住,惨叫出声。怪人冷然一笑,手中软鞭再次抽下,又溅出一道血光。宇文延懿疼得几欲昏厥,就连那个大汉都看得毛骨悚然,额角渗出冷汗。
怪人连着抽了宇文延懿十几鞭,直抽得他全身血肉模糊。站在一旁的大汉脸色惨白,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战战兢兢的道:“大……大帅,您这样他真会死的……”
“本帅如何做事用你来教吗?”怪人侧首怒视大汉一眼,手中软鞭猛地抽向那个大汉,立时把他抽得向后退出一两丈,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险些口喷鲜血。
宇文延懿却傲然道:“大帅?天下哪有你这般嗜血残暴,胡作非为的大帅?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不打死我不算英雄好汉1
怪人倒垂长鞭,微微摇头,“宇文延懿,你对本帅而言,是一柄尚未开刃的宝剑。本帅只会磨砺你、锻炼你,但绝不会折断你1他说完大笑着走出石室,大汉也跟在他身后,快步走了出去。石门再次紧闭,断绝了宇文延懿唯一的生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