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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上官静流所说,她的家族虽说是个有上百年历史、在业内资历最老的风水师家族。但家族之中并没有什么真正怪力乱神的地方。
那些网络小说中常常出现的古老家族独传秘法或修炼方式,在上官家看来无疑是标准的外行人说的外行话。
风水讲究传统,但更讲究科学。上官家最近三代人无一不是高学历名校毕业,土木学、心理学、地理学……以这些名校的文凭当敲门砖,在加上古老家族的名头。在市场营销上可说是无往不利。
当然,对身为外行人的客户来说,完全没有神秘感的风水师也没有那种感觉。
所以当遇到大单的工作时,上官家的人——尤其是那些心里没底的年轻人,往往会穿着一身老式服装,并拿着刻满了复杂符文的罗盘等道具,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仙风道骨。
同时,与客户进行业务交流时。他们会用一整套经过历代实践检验与完善的话术——由晦涩的科学名词与玄虚的古籍文言混合,并适当掺杂一些通俗易懂的白话。
这一套说下来,客户会在完美得卡在懂与不懂之间,从而既认定对方能满足自己需要,又深深为风水师的专业与高深而震撼。从而心甘情愿的顺顺利利地支付费用。
话虽如此,上官家可不是诈骗。科学的分析周边环境、户型、气候,从心理健康与人体工程学等多个角度进行的妥善规划,这样的房子让人住的舒服开心是理所当然、货真价实的。
但至于地脉能量、星象位置,还有各种镇物、符咒的摆放……上官家的风水师们对此只能以“反正老祖宗是这么说的”的态度来应对。
相信的人有,不相信只把这些当让客户多掏钱的噱头的也有。
毕竟,巫术就是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的东西。否则早就变成科学了,不是吗?
唯一不同的,只有上官静流。
她在自己大概7、8岁时,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家人都看不到的东西。当和父母商量却被骂了一顿后,她立刻决定将这一切藏在心里不再与外人道。
但能看到就是能看到。她可以看到,或者说感觉到一些能量的流动。而她很快理解,这些应该就是家里逼她背下的那些风水典籍所写的什么“脉”啊、“煞”啊,之类的东西。
自然而然的燃起了好奇心,也为了排遣无处诉说的不安与苦闷,上官静流开始以常人不会具备的主动性去阅读家中藏书阁的典籍。
于是,一些只适合拿来当小说设定,却对工作赚钱毫无用处而被遗忘在故纸堆里的记载,也被她一一阅入脑海。
其中一个边角料中的边角料,便是……
“五鼠搬仓大阵,也称五鬼盗金阵。以一处住宅为中心,远远设下五个节点。从而将中心住宅的财运、福气全部夺走的巫术。”
上官静流用桌上的杯盘摆出了一个示意图。
“这个阵法的目标就是富商高官。目标的财运福气越高,布阵之人自然越能获利。而且因为五个节点距离目标住宅很远,几乎无法发现。”
吴玄意点了点头。怪不得这基地无论怎么堪舆都是风水宝地——正因为是宝地,才有偷窃的价值啊!
“嫉妒富翁的人可是茫茫多。那岂不是每个富翁都会吃这一招吗?”青金石不解。
“不会的,因为成本太高了呀——用来布阵的五个节点也都得是像模像样的房产,不是随便叠几块砖头就行了的。而且施法者必须完全拥有这些房产的所有权,否则偷来的好运也传递不到他身上。”
“哦!能有五处特定位置房产的人肯定也得是个大富翁了!既然同是大富翁,那互相嫉妒的可能性就不大了。”青金石恍然大悟。
“其实富翁之间也会嫉妒吧。”吴玄意补充道,“但是与其花这么大成本下这种诅咒,还不如用这笔钱买通关节、做空市场来打压对手。”
“没错。想依赖巫术致富的人往往没资本实行这个阵法,而有资本的人又往往不屑于这个巫术。这也正是这个阵法早就被遗忘的缘故,就连我也几乎想不起来了呢。”
“也就是说,设下这个阵法的人,就是侮辱了你伯父名誉的恶棍咯?”青金石在之前的对话中已经了解了上官静流和这栋宅子的渊源。她一擦嘴(用的是手背,她还是舍不得使用洁白精美的卫生纸)站起身来,“社长,我们走吧!”
“嗯。吃饱喝足,正好整装出发!”吴玄意也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砸了砸双拳。
上官静流惊讶地看着二人:“走?你们……”
“当然是去揪出这凶手咯!你不是说,组成这阵法的房屋位置固定,主人也不能隐瞒吗?那只要看穿这阵法,就很好找到了!”
“但是……吴先生,我没什么东西可以作为二位的酬劳了……而且,这种阵法也不是妖怪,就算是基地的能源您也得不到啊!”
静流的语音里带着一丝焦虑。而吴玄意和青金石听完不禁哈哈大笑:
“事到如今咱们何必见外呢?”“帮助淑女完成高贵的复仇,可是骑士的义务与荣耀啊!”
“唔……”
上官静流的焦虑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加剧了。她立刻拿出那个计算器按了又按,但越是计算越是焦急。最终变得呼吸急促,冷汗涔涔。
如此情景,就算在场的一个是中二病颠佬一个是异次元疯妹,也自然能看出上官静流不对劲了。
在二人的关切之下,上官静流坐下来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总算恢复了平静。
“哈哈……瞧我这样子……”她尴尬地苦笑着,随后敛容正色,向二人低头致歉:
“抱歉,因为我一直觉得丢脸,所以瞒着二位至今。我自幼就有这个毛病……或许算是一种强迫症吧。我对别人的好意和恶意……比较敏感。”
看到吴玄意和青金石很明显没听明白,上官静流拿出计算器详细解释道:
“简单来说,我不能容忍自己欠着人家的恩仇。遇到好意我一定要立刻回报,遇到恶意也一定要复仇……很小心眼吧?”
“哪有!”青金石立刻翻波,“恩仇必报,此乃公正之美德!”
“啊,谢谢。”静流点点头,“嗯……像这样一般的好意,我只要立刻道谢就好,恶意的话我自己在心中诅咒一下也就过去了。但是更进一步的,实质性的帮助或者损害,我就必须得用计算器数字量化一下。”
这么一说,吴玄意想了起来——几次上官静流在他面前掏出计算器,都是接受了自己帮助、同意或邀请。原来是在计算好意。
“那么你为我标注出温泉井和冷水井的位置就是……”
“对,那就是我报恩的行为。”上官静流捂住自己发红的脸颊,“您热情的招待我这个不速之客,毫不介意我在屋子里看来看去说些不吉利的话,又消耗能源帮我打印出那些透视照片……我就觉得,需要用这种服务来报偿恩情。”
“原来如此。”
“但是,其实这完全是自以为是的行为。恶意姑且不提。自作主张将别人的善意数字化,再自我满足的用自以为是的行为报恩……我也时常自我厌恶,但……”
“为什么要厌恶自己呢?”青金石发出由衷的困惑,“数学是高级的学问啊!占星师数学用来计算命运,你用数学来计算恩仇,我认为都是很庄严神圣的事情。”
“但……这不是数学啊。这些数字的量化还完全看自己自由心证。这样的行为……”
“不太懂啦。也就是说你识数对吧?很厉害啊,我就顶多数到20。”
名校高材生和中世纪骑士如果继续这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下去,指不定会混沌到什么程度。吴玄意见状不及多想,连忙挺身而出,按住静流的肩膀宽慰道:
“总之别在意啦。我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你看,我和青金石也都是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嘛。”
此言一出,一旁的青金石听了不禁一愣——哦,是社长安慰上官小姐的温柔谎言啊——青金石想到此,忙点了点头认了自己这“有点不太对劲”的设定。
看着二人一脸诚恳的样子,上官静流依然愁眉不展。
“但是……我依然不能接受二位这么重大的帮助……”
“哼……谁说要帮你了?”吴玄意听言正色道,“我们只是闲的发慌,听到有个惹人激动的事情,迫不及待想要去现场看看罢了——如果顺路的话可以送你一程,但你可得给我们一人买一杯冰茶当报酬哦!”
凭借今早领悟的傲娇形态,吴玄意一席话让上官静流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