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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府门前那两只威武的石狮后面躲着一个被打得浑身是伤的人,蜷卧在青花岩石板上。像守候着猎物的巨鹰,聚精会神的注视着眼前的几丈地。
“孟儿,我发誓我在京城里真的见过那位叫依兰的姑娘?你相信我。”此人动作敏捷的冲了出去,挡在身着银色袍子的公子面前。
“孟儿是你叫的吗?叫我嗣翔少爷,我曾经的大少爷。你若叫我孟儿,我便会想起低三下四伺候你的那段屈辱时光。先前不是让人打发你离开了,你为什么还死赖在门口不走?至于你的消息是真是假,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谁知道这次你又准备敲诈我多少?”摆脱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身份,小书童摇身一变成了孟府的公子,万千财富的继承人,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世间事真可谓是百变无常,诡谲莫测。
“嗣翔少爷,我真的不会了,我只求你让我留在孟府。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在京城沦落街头被人围追堵打的苦日子孟庆云是过怕了,从前结交的狐朋狗友,有钱时看你是兄弟,没钱时当你是孙子,个个退避三舍。
“我不会养虎为患,留一个祸害在自己身边。当初如果不是爹技高一筹,将我安**的身边监视你,说不定沦落街头的就是我们。爹念及同你爹的手足之情,替你求情,否则以你私窃账簿,作假帐这两件事,我足以送你去见官了。”孟嗣翔冷笑,直接踹开抱着自己腿的同宗兄弟,仿佛踢开的只是阿猫阿狗,脸上满是鄙夷的神情。
“嗣翔少爷,上次的事情是我错了。求求您,您就当大发慈悲赏我口饭吃。”胜者为王败者寇,上至君王臣子莫不如此。孟庆云连连叩头,额头已流出血来了,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一看便知他经历过无尽的苦难。那些被讨债之人毒打而致的棍棒伤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着黄黄的脓水。
“依我看你这种人只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狗改不了吃屎。算了,既然是同族兄弟,我就给你一个活命机会。如果你能活捉到应龙天等人,我便让你回府,做我忠实的一条看家狗。不如你先叫两声,让我听听你中不中用。”看见他落魄的样子,孟嗣翔心情大好。谁曾想到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孟府总管沦落街头,与街边的乞丐为伍。
“汪—,汪汪——。我保证,我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只是,您能不能先给我一些——”孟庆云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算你识相,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去见相爷的千金。这是令牌,能调动孟府一队看护和死士,你拿去遣调。另外,这是一千两银子,拿去将你的那些赌债还有醉花荫里欠的债还清,省得我们孟家的脸被你丢尽了。”孟嗣翔将东西扔在孟庆云的脸上,在仆人们的前呼后拥下离开了。
“谢谢嗣翔少爷。”孟庆云谄媚地叩头谢恩。
孟嗣翔脸带微笑的拂袖而去,享受着做人上人,将别人压在脚下的的快感。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对他奴颜婢膝的人双眸里透出来的阴狠眼神。为了卸下对手的戒心,不惜放下尊严匍匐在他的脚下等待何时的时机反扑,受尽屈辱也不放弃。对待一个这样的人,大意轻敌往往是最致命的。
鱼儿已经上钩,依兰也没有心思摆在相如居里当花瓶供人瞻仰,不再日日守在那里。
“依兰,这么说来你开的那家相如居是专门为我设的?”李琎坐在宾至如归的雅座看着由依兰改编的剧,以安阳城的瘟疫为大背景,讲述的正是苏云霞割肉救夫婿的故事。她希望通过这个感人的故事能够从那些达官贵人的身上募捐到一下银两,以支援安阳大灾过后的重建工作。
“恭喜你答对了,我这招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堂——请君入瓮。”知晓他时时不离酒,依兰命人送上一壶酒与几碟小菜。
“被你们姐妹两个骗了,当初还以为酒仙有什么秘方,没想到这么简单。一包粉末就搞定了。”话虽这么说,李琎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相反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容。当他知道她们所谓的秘方时,确实有上当受骗的感觉,仔细想想,又想不出什么地方被骗,酒仙还是一样的香气扑鼻。
“一点也不简单,这些粉末是有很多种珍奇药材研磨而成,配方独特,如果没有配方纵使你有材料也调不出这个味。”依兰连忙辩驳,干娘配制的秘方岂能被人这么小觑,以后说出去多没面子。
“认识两个奇女子,多了两个红颜知己,也算是大收获。最好的是,可以随时随地喝道这么甘醇可口的酒仙,被骗也是值得的。”李琎扬了扬手中的白玉杯,乳黄色的液体在灯光的反射下流光溢彩。任谁也想不到名噪京城的宾至如归的掌柜竟然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不仅美得不可方物,而且聪明不凡。
“琎,事情你也已经弄明白了,有什么打算?”依兰娇笑道,体验了一把被人瞻仰奉为偶像的感觉。
“中秋节快到了,王孙贵族都要盛装参加,宫里必定热闹非凡。到时候,我也上演一出戏热闹一番。”李琎所答非所问。
“我懂了,你准备还原现场?但是在喜庆的节日上演血腥的戏,恐怕皇上会怪罪。”依兰有些担心,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扫皇帝的兴这事可大可小。
“聪明,不愧是我中意的女子,一语中的。其余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你且放心。我猜,你绝对是位有故事的女子。”李琎由衷的感叹。
“咳咳,琎,你已经有发妻了,还请你收敛一下。”依兰尴尬的傻笑,不希望气氛就这样冷下来。这辈子追过她的男人少说也能凑一桌麻将,从没有人像他这般露骨。
“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的,第一眼看见你我便被你吸引了,那天你伏在柜台上发呆,双目似开还闭。站在门外,我甚至连你的容貌也没看清,已经被你吸引住了。那天我第一次踏进酒坊不是为了买酒,只是单纯的想要走近你一些。”李琎越说越真,也不顾周围聚精会神的看戏的人,竟然深情款款的表白起来。
“李公子,我跟你自相识到现在还不足一天呢,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依兰夺下他手里的酒杯扔到一边,酒后乱性,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叫我琎,我并没有开玩笑。反正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就算你现在还没有爱上我,我可以等。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有灵气的女子,我是认真的。”李琎紧紧的抓住依兰臂膊,在她的耳边用魅惑性的嗓音幽幽说着。
“琎,你别误会,让你住进西厢房存属是因为你的要求。”依兰连忙解释,想要撑脱他的辖制。皇族之人确实与寻常人不同,无形中散发着逼人气势,单凭一个眼神足以震慑对方。
“你抵触我?你有喜欢的人?”手一紧,李琎便将依兰锁在他的臂弯之中。
“我确实很喜欢他。”依兰诚恳的看着他,肌肤之触将她觉得很不舒服,偏偏她撑脱不开他的禁锢。
“是住在你隔壁的那个男人?”李琎单手支起她小巧的脸颊,仔仔细细的审视,直到确定她说的都是真的才将她推离。
“恩。”依兰心绪未定,从没想到会被一千多年前的古人调戏。幸好雅座上的贵人们,大都专心的看戏,没有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
“为什么?”李琎猛喝了一口酒,险些被呛到。
嘎——依兰错愕,她还没曾刚刚的震惊中回神,虽然她长得还算可以见人,也不至于见人爱吧。
“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他?”李琎不服气。难道只是他比他晚了一步,就不能赢回佳人的芳心?
“感情这回事没有先来后到,我也说不清楚。当他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时,尽管他尽心尽意的照顾我,很疼我,我对他却没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他的身边。但是当他落难,双腿残废了,了解到他的喧哗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却发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为他的坚韧深深折服。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我的心,让我格外的揪心。我开始正视这个一直为我默默做事的男人,并且不可抑制的爱上了他。本来是郎情妾意的事情,却被我们搞得一团糟,我想对他好,他却因为自卑不愿意接受。”依兰幽幽一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谈及感情,心里都莫名的怅然。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当她谈起感情,萦绕在心头的郁结悉数散去,取而代之是平淡的幸福?
“我何尝不是如此。京城里的女子钟情于我的比比皆是,许多女子为我的才华倾倒愿意委身,偏偏碰上你这个特例。真心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时间长短之分,一天,一个时辰,甚至一个眼神已足以令人着迷,为之倾倒。”李琎不否认点点头,爱情来去半点不由人。
“所以趁着还没深陷,及早抽身。”依兰温柔地劝慰,爱情是最能伤人于无形的利刃,处理不好,往往会伤了自己也伤了对方。
“不,我向来不愿意知难而退,那是懦夫的表现。不尝试就承认失败不是我的作风。”高贵的血统养成了骄傲的秉性,自小受到的皇家教导更不容许他轻言放弃。
“我只是不想你徒劳。”依兰无奈的一笑,固执对于情爱是大忌。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
“没有什么是徒劳,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起码我能享受爱一个人的过程。”李琎淡然一笑,皇家气度展露无疑。
“过程比结果重要?”在她看来,结果不是应该更重要吗?已知道结果的事情,何必再去重复?
“打个比方,一个快饿死的人,如果有人送来了一桌美食,他开心的大快朵颐,吃到打嗝才停嘴。你说他应该享受大快朵颐的过程,还是单纯的接受打嗝这个结果?”李琎的神态已跟平常无疑,任谁再也看不出他深埋心底的情绪波动。
“你举的例子很特别,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想法。既然这样,我也只能祝你享受追逐的过程了。”
“我只遗憾没有早些遇见你。”李琎苦笑。
“假设都是不成立的,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说说你自己吧。你的王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依兰刻意的将话题转到他身上。
“她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所谓的门当户对,狗屁不通。就知道每晚守在房里等我,好像我回来晚了是很大的罪责似的。”提起发妻,李琎的眉头紧锁,眉心鼓起了一个包,似乎正被什么事情困惑着。
“别这么说,每个女子都有闪亮的地方,只不过你还没有发现她的好。如果有一个女人,不管你多晚回家,都能为你亮着一盏灯,直到你回来。我想这名女子必定很爱你,默默的对你好,不求回报的为你付出,这种好才是真的好。”依兰用手按压太阳穴,不知是何缘故,最近总觉得头晕目眩。
“刚刚演的剧可是真人真事?世上真有这么伟大的女子?”剧已散场,台子上只剩下宾至如归的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收拾道具。
“恩,那名女子是我的一位朋友,如果放在平时,或许她也像你的发妻一样,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夫人。然而,一旦情况有变,跟她的夫婿有关,她可以不顾生命的挽救他。不要小瞧女子,危急时候,女子的爆发力绝对比男子来的跟猛烈。”依兰玩味着看着他眼神里跳动着的火花,就连刚刚她拒绝他的爱意,他都未曾动怒。看来,他的王妃并不像传言那样不受宠。
“扯来扯去又说到她身上去了,扫兴。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我回府去了。”刻意忽略的黑暗中那抹亮光灼烧他的眼睛,李琎气呼呼的离去。
“果然是真性情。希望他能早日看清对发妻的真实情感。”注意到他眼神里的迷惑,以及他不同寻常的表情,依兰已是猜出大半。李琎不是不喜欢他的王妃,只是迟迟未能拨开浮云见月明。
如果大家都不玩爱情捉迷藏的游戏,躲躲藏藏,爱情是不是少很多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