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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人望了德恒一眼道:他自然会到你这儿来的,大师可是他父的挚友,落魄之犬不投奔于你投奔谁?
德恒正言道:大人明鉴,我与那老贼时曾有过一段交情,但在袁公的悉心教诲之下,毅然痛然醒悟,弃暗投明。小僧之心可昭日月,望大人莫要再提小僧那段荒唐年月。
白面人嘿了一声,也不去理他,却望了我一眼道:这小贼实在蠢笨,明知道与林家交好者都坐了诛连,你这德恒大师与向来林家近密,却安然无恙,他倒也不起疑心,嘿......
德恒脸色变了变,哼了声道:小僧受袁公指点,与大人在此部下落网,才待得这小贼上钩。却不知大人一味的讽刺小僧,是为何故?小僧实在不明,来日叩见袁公时,定要向他老人家请教。
白面人脸色一冷,随即又裂了那宽狭的大嘴笑了笑,细声细语得道:大师乃得道高僧,八风不动,怎知咱家开了一个玩笑,大师便动了嗔怒了?倘若德恒大师怒气难释,咱家可给大师赔礼了。
说着,作势便要躬身拜下。
德恒将他扶住,脸上挤出笑来道:好说,好说......
白面人起身微笑道:不知道袁公第二道密令,大师完成得如何?
德恒瞥了我一眼,狠狠一脚踢在我软肋上,恨恨的道:我已详细查问过,这小贼确实不知道那东西的所在。
白面人恍然道:哦,这么说,大师便是没有完成袁公的密令了?
德恒脸色一变,立时叫道:关于那东西这小贼的确一无所知,你叫我怎么诳得出来?再说,袁公要我们搜的那东西出来,却也不告诉我们那东西是何样子,只说那东西甚不寻常,是个活的宝贝,只凭得这个叫我们怎么去搜?
我听得也是一怔:活的宝贝?这袁贼疯了不成?拆房掘地的找那活的宝贝,难道是在找蟋蟀、蝈蝈儿么?
白面人冷哼了一声道:哦?这么说,大师是对袁公不满了?
德恒脸色巨变,大声叫道:我德恒对袁公忠心天地可鉴,粉身碎骨都在所不辞,何来有不满之说?大人这等空穴来风的罪名,只怕吓不到本僧罢!
白面人脸色一缓,笑道:大师又动嗔、又动贪,哦,还做狮子吼,看样子大师的波若心经要从头念起了。
他所说得这波若心经,本叫做金刚般若波若密经,又名金刚经、心经。寥寥数千字,傲要无穷尽。其所传甚广,此时只要是佛门弟子,刚入得佛门一开始便念的这个。
白面人虽是笑着说,但对于念了一辈子经,当了一辈子为僧的德恒来说,却像是被钢锥刺痛了一般的。
德恒更怒,一张脸涨得通红,一颗光头上,立时涌上了几百根细微的青筋,犹如冲冠的怒发一般,冷笑道:嘿!即便小僧再如何五根不净,也及不上独独只净了一根的人罢!?
白面人脸色变的一厉,便立刻还原柔缓之色,丝毫不见怒意,只轻笑说了声:大师取笑了。
我虽臆愤难平,被捆的动弹不得,但我却突然大笑起来。
德恒正是怒火中烧,一脚向我脸上踢来。捆跌在地上的我哪能躲避?被这狠狠一脚踢的鼻破唇裂,口鼻中鲜血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我却依然大笑不停。德恒又要踢时,那白面人却挡住了他。
白面人伏下身子来,望着我笑道:却不知道林二少爷为何而发笑?
我被口鼻中的血呛到咳个不止,却还是大笑着说道:小爷自然是笑那你们蠢。
白面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却客气绉绉的说道:哦,是么?究竟是如何个蠢法,咱家到愿闻其详。
我含血笑道:我笑枉你们费煞了心血,那袁贼要你寻的物事,仍是一无所获!如那秃驴德恒一般的寻找,再一百年也找不到!
德恒怒叫了一声,一脚又要向我脸跺来。
那白面人却未回头,伸手在德恒踢来的腿上一抹,只轻轻一带一送之间,那德恒肥硕身影一悠了起来,直直飞起三尺来高,一声闷响,四脚朝天的重重跌在地上。
他四肢乱伸,看样子想跳将起来,但因身底下全是滑不溜丢得泥泞,好容易撑起身来,却手脚一滑更狼狈的摔跌在地上。只闻得他嚎叫连连,仰着面四肢乱舞,像极了一只翻不过身的乌龟,或是在泥泞中,翻滚洗澡的老癞皮狗。
白面人也不看他,只向左右道:大师年老体衰,久站不得,你们先扶他一把罢。
两个兵勇上到前来,一左一右架着德恒的双臂,将他抬了起来。德恒心火更盛,只怒的两眼暴睁,胡须根根戟立,跳将起来便吼道:你总阻我是这么意思?!我要到袁公那处问个清楚!!
白面人只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道:这自然好,但是咱家到要提醒大师,千万勿要像适才在大师禅房中一般,称袁公为“袁贼”了。
德恒满面胀的通红的脸色,立刻寒了下来,尴尬一旁喏声道:这个...那时...我不过是为了...为了......
白面人也不理他,却又转过脸来对着我,笑脸盈盈的道:林二公子见笑了。却不知林二公子适才所说的咱家一百年也找不到,是什么意思?还往林二公子指教。
这人话语温和友善之至,但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一冷,而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来。
我翘起舌尖,绕着满口京片子音,非常客气的笑说道:指教可不敢当,只不过看你们如此寻觅那东西,法子颇为蠢笨,故然不由发笑。在下唐突之处,还望这位...这位...不知是公公,还是不公不母的大人,多多见谅,多多海涵。
白面人脸上霎时又白了一白,但还是笑着说道:林二公子喜欢怎么说都成,谁让咱家是个苦命人呢?但那物事的下落,还望林二公子指点迷津。
我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想来你们也知道那东西是个活物了?
白面人一怔,立时笑道:大概是吧,袁公便是如此说的,我们做下人的却又不敢多问,只得多费些时日多费些力气去查询,被说得蠢笨,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多费些时日力气?这轻轻巧巧得两句话,却不知坏了我林家上下百余条人命!!
我心中恨不得能掐死咬死他,却还是笑着说道:这便是你们愚笨之处了,那东西既然是活的,自然会飞会跑,你们如此的寻哪里能寻的到它?
白面人一愣,皱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道:原来是如此!多谢林二公子指点。
我笑道:哪里哪里,不客气不客气。
他抿嘴轻笑着道:不知二公子可知,那东西究竟在何处?
我踌躇了一下,点头道:这个...这个...我自然知道。
白面人脸上的笑意更浓,浓的那张白脸,似是放了太多水的面糊一般。却带着非常亲切的一笑:噢?倘若二公子不嫌弃的话,咱家洗耳恭听。
他的声音低了去,悄声说道:二公子放心,咱家拼得这身家性命,定会在德恒大师面前,为二公子求情的。
这里的首脑分明是他自己,他如此说在无意的一句话之间,便完全推却了自己的责任。大概是想取信于我罢。
我沉思了一会,毅然道:好吧!其实那东西就是近在眼前,不过我看得到,你们看不到罢了。就不知道你乐不乐意听。
白面人立时一愣,但马上又换成笑脸靠近我道:当然当然,愿闻其详。
我叹了一口气道:那袁尉廷说得不错,那东西是个活物,也是个宝贝。它不但会跑会飞,还会变化。它适才在这里起了变化,你们都没留意,我却看到了。
白面人不由自主瞪圆了绿豆一般的眼睛,朝四下望去道:林二公子不是开玩笑吧?这里这么多人都没看见那物,却不知宝贝是如何变化的?
我望着他道:你真想知道?
白面人连连点头笑道:林公子说笑了,咱家花费了如此的大力不就是为了这宝贝?
我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便告诉你。那东西适才在这半空盘旋了半圈,便落下地来化作两只耗子,你没听到耗子的吱叫声么?
白面人摇头不解的道:这倒没有注意,却不知那宝贝变化的两只...两只耗子现在何处?
我道:看样子你真的不知道。那两只耗子一着地,便不知为何狠狠的嘶咬起来,啧啧,其状惨烈之极。却见得一只耗子,被另一只用嘴爪薅光了毛发,摔得满身泥水。另一只耗子却更惨,被那只秃头耗子,狠狠咬住胯下那玩意儿不放,不多时便连卵蛋儿也咬掉了......
我未说完,便已经大声笑的喘不过气来。
白面人脸上的笑容虽未退消,但一张大脸却白的,像是涂了一层祭奠时候用的白蜡一般。
他站起身来轻道:德恒大师。
满身是泥的德恒虽气还未消,但也不敢与白面人造次,只凑上前来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
白面人对他笑道:大师可还记得,那林家的那位老人家,是如何过世的?
德恒冷哼道:哪能不记得?那老东西骨子到硬的很!十指钉了十根钢针进去,却是也不哼声,于是我便拔了他牙齿,掏了他眼窝子,我本来可怜他老迈,想便如此罢。谁知那老东西却仍是不肯招认逆反之罪,还敢大骂不止,小僧一恼之下便将他剐了腹掏了肠,嘿嘿...那老东西硬生生又挺了几个时辰才断了气。
初时他还冷言冷语,说到后面竟然越说越是兴高采烈起来。
白面人笑了笑又道:袁公曾说过,我们做官的身为百姓衣食父母,虽要威厉却也要以慈悲为怀,用刑者虽为维护法统,却也别忘了法外有情。对一味强横拒不开口者,我们也要耐心劝说,悉心开导。若是他们还是如此的话,却也不得不稍微多变些手法了。袁公的教诲大师果然记得很牢。却不知其他人都是如何处置的?
德恒正色道:袁公的教诲小僧谨记在心。审讯那些刁民蛮女的时候,的确令小僧头痛的紧。每一个人小僧也都曾悉心开导过,可没有什么效用。不得已,只有......
白面人微笑道:只有什么?
德恒双掌合十道:弥陀佛!我佛慈悲,小僧只好想出了一些了些小花样,男的由大人亲自给他们上了一个“二珠喜龙”。女的,小僧便只能亲手伺候她们过了“火焰山”了。
他弯下腰,涎着脸向我笑道:贤侄,要不要我详述一下,那一天令尊与令堂的激烈表现?
我口中鲜血四溅狂叫道:德恒!你好狗种!我林家哪有对你不起之处?你这狗种便是如此报答林家?!
白面人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还望林二公子留着些力气,要不呆会儿上刑的时候,你没力气叫唤了,岂不大煞风景?
我咬牙怒吼道:你们两个秃贼阉狗!有种的立时杀了小爷!要不然小爷定将你们碎尸万断!!
白面人幽幽叹了一声气道:唉!林二公子你忘记了么,我是个没有卵子的废人,哪里有什么种呢?不过,你要此时便想死的话,恐怕是不成了。
他向德恒微微一笑道:咱们是不是将那几十个好玩意儿,一一都在林二公子身上伺候一番呢?
德恒立时神采飞扬起来,抚手大笑道:大人妙计,我这贤侄自小便顽劣不堪,从不受管束。林家上下甚至候关,都称得他为小霸王,若是大人能使其从善如流的话,相信他父母在九泉之下都会感谢大人的。
白面人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们既然拿了俸禄,这教化愚民劣子也是我们应该做的。感谢到不必了,只不过不知道大师想使用那种玩意儿较为妥当呢?
德恒捋了捋须,沉吟了好一阵而,突然双手一拍道:有了!既然这小贼叫做小霸王,那么咱们便做他一个“霸王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