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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刹那欢喜劫波恨 (二)

作者:三千籁皆无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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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下道:小侄不愿我林家一百条冤魂不能瞑目!小侄至少要明白我林家上至耄耋,下至稚幼究竟因何罪而死?!

    德恒禅师紧紧地闭着双目不语,好久才说道:你还是早去避祸吧,他们本就是无法无天的,同他们寻理法,无异于对牛弹琴。

    我突然回想到我哥子临刑之前的高呼:何罪之有?吾等何罪之有?

    我惨然笑道:避祸?我避得了么?他们手中握着这个天下,可这个天下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的确如此。

    在此世上,与我有关系的一切人都死去了。这样即便是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确想一死了之。

    要不是这灭门血债的话。

    德恒禅师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其实,即便是因为你哥子的事,而祸及满门的话,老衲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我猛地站起身来,正与说话,德恒禅师却叹了一口气,将那棉芯从快要燃完的灯油中又拨了拨,道:你看,老衲这句臭皮囊,像不像这残灯之芯?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德恒禅师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侯关为何没有人愿意提及此事?

    我摇摇头,德恒禅师说道:据说你们林家满门抄斩,是皇太后亲批的圣谕。一位新任的巡抚大人亲自着手抓办的,此人姓袁,不知你可否识的?

    袁尉廷!!!

    我咬着牙,缓缓的道:我曾听说过。

    德恒禅师朝我看了一眼,转过身去说道:这袁大人办事手辣之至,皇太后只下令林家满门抄斩,这袁大人却在又加了一个诛连。

    我一愣:株连?

    德恒禅师道:凡与林家交好的亲戚好友,以及街坊四邻,全与林家担的同样的罪责。重责满门抄斩,轻则发配充军。

    我惊怒的几乎叫出口去:这...这...他...他为何要作出这等事?

    德恒禅师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接着到:而且在斩首之前,无论男女老幼,皆历过严刑拷打。不少人没有上刑场,便死在了那特设的牢狱中。林家老太爷,便是经不住这酷刑威逼,便这么...这么仙逝了。

    我身体晃了几晃,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去,但咬牙挺住了。

    德恒禅师痛痛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所有人受的刑法,都是闻所未闻令人发指。你爹爹与你娘亲所受的厉邢,更是不忍闻不认睹。可怜你母亲这般年纪,还被那些官兵......唉!你也知道你父虽是一介书生,性情却也刚直,你母亲更是贞性,后来,他们伉俪为了不再受辱,双双头戗石壁自尽而逝。

    我再也忍不住,胸中像是被刀枪撕裂般的剧痛,一大口血从喉中喷了出来,却被我死死含在嘴里。

    或许是这样,我才没有在眼前一阵阵的黑暗中立时昏死过去。

    德恒禅师摇首说道:许多人受不了这严刑拷打,便屈打成招,供认其他无辜的人做“新党同谋”,一时间整个候关人心惶惶,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林家在这候关本也算得上是闻名乡里,那家没有受过林家的好处?谁人不对林家额手相赞?可此时,却没有一人敢说半个林字了。

    怪不得,那些乡邻听到林家两个字,都如同见了鬼一般。

    我口中尽是血腥之味,但又恐惊扰了德恒禅师,以至他不愿再说下去,还是勉强忍住哀怒。

    我吞进口中的鲜血,淡声说道:上师曾说过,您感到蹊跷之事便是指此么......

    德恒禅师禅师伸手又拨了拨灯芯,燃得正旺的灯火又明亮了许多。

    不知道为何,越是灯油将尽时,灯火越是光亮。

    他叹了一口气道:当然不是。那巡抚袁大下了一道命令,不但要灭门,而且还要抄家。我所说得蹊跷,就在这抄家上。

    我问道:不知上师所说的蹊跷是......?

    德恒禅师禅师接着说道:抄家本是官府惯用的伎俩,名义上是以私充公,但实则中饱私囊。若是得了这抄家的差事,便是上面赏赐下来的发财大计了。被抄者更是四壁皆空,如同蝗虫蚁灾过后一般,即便是人未亡,那家也已破了。

    我恨恨道:此等祸事比那天灾虫祸更甚!候关那些无辜百姓,多年辛苦积攒的积蓄,徒然便宜了这些狗种了!

    似是应了我的这句话,窗外虫鸣不已,甚是得意。

    极远处,还响起几声无聊的犬吠。

    德恒禅师禅师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罢,此次他们在候关抄家时,却更是仔细,连墙角地缝都不放过,甚有挖第三尺之感。那一时间数不尽的房屋,就这样被毁了。

    我恨恨一拳打在墙壁上,咬着牙道:这些畜牲!!

    德恒禅师禅师摇了摇头道:只不过,他们只是四处乱翻,却没有拿走任何一样事物,甚至一个铜子也没有拿。

    我愕的一愣,道:为什么?

    德恒禅师禅师望着烛火,沉思了一会儿道:蹊跷的便是在这里,我也想不通。据传闻,他们只是在搜查新党叛逆的证物。但我看却又不像,自大清朝立国以来,便没有如此抄家的。

    我愣了愣,脑中马上闪过一事:几个月前,我住在京城客栈的时候,连续遭了两次,不,应该是三次贼。也是如此番一样,将所有物事倒腾的乱七八糟,但是却没有拿走一件东西。

    很显然,他们如此作并非是因为仁慈。

    五爷生前说过,那些人是袁慰廷的亲兵。而且以他们的熟练的程度来看,那一连三次的被盗,肯定他们就是几次三番得潜进我的房间了。

    果然,都同是袁尉廷这厮指使的!

    但是,他们此举若不是为了寻找所谓的“新党罪证”的话,那么在候关那些抄家时寻的物事,与在我房中寻找的,或许是同一件东西。

    德恒禅师禅师捋须道:我猜想,或许他们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

    我一愣道:上师也这样想?

    德恒禅师也愣了一下说道:怎么,你是这样认为的么?

    我点了点头道:当然。因为我在京城的住处,也曾被如此抄家过。

    德恒禅师似被吓了一跳,奇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找上你?

    我摇了摇头,将我在京城客栈遇窃的遭遇,详细说给了德恒禅师听。

    他愣了好半天,才摇头合十叹道:无量佛!你这份遭遇可算是够凶险的,幸好那些歹人并非是想索你性命,若不然你被那迷香迷倒了之后,还不是任人鱼肉了?

    我冷笑道:任人鱼肉?若不是我大意,也不知道谁是鱼肉呢!不过现在姓袁的那厮的手下,已经是一堆死肉了。

    德恒禅师奇道:你又怎么得知那些人是他的手下?

    我张了张嘴,五爷的名号到了嘴边,我还是咽下去了。我只道:是一个见过他们面目的兄弟,告诉我的。

    德恒禅师合十念了句佛号道:大千世界万物皆是虚幻,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何况是听说呢?是不是他的手下这点若是能肯定,这样老衲便稍稍清楚一点了。

    我点了点头道:我肯定,他所说的话我相信。

    德恒禅师点了点头,道:那些隶属袁巡抚的兵勇,几乎翻遍了半个候关,看样子应该是一无所获。那之后,巡抚右下了一道令,说是你哥子罪大恶极,仅斩首抄家也不易平民愤,还要劈棺戮尸以顺民意。

    又是袁尉廷这厮!!

    我只听自己的牙间咯的一声响,一股腥咸的味道便在嘴中弥漫开来,似是我咬碎了一颗牙齿,指甲间也被掐出血来。

    德恒禅师哪里知道这些,继续说道:你哥的坟冢被是葬在金鸡岭的后山上,你也知道的,他...他暂且只能葬在那里。

    我点了点头。德恒禅师说道:便是前些日子,那些兵勇围了地藏院,要我领着他们到搁置令兄的棺谆的地方,我初时不肯,但那兵勇威胁老僧说要拆了这庙子,杀了所有的僧人。老僧这幅臭皮囊,到也无所谓,但似中百余僧人却就可怜了。无奈之下,我只得从了他们。

    他怅怅的叹了一口气,掩目凄然道:唉!贫僧无能,平日里徒念了一辈子般若经,自忖看透了生死,但一着了生死之择,心智还是不免动摇。唉,愧对故人,愧对故人哪!

    想起我哥子连死后都无法安宁,我心中凄楚难过无比。但看德恒禅师一幅老泪纵横的样子,我反到去安慰他起来。

    我道:一死万事休,为了死人而牺牲了活人,自然不是明智之举。上师如此作,才是为大智慧的选择。

    德恒禅师那里听进去,仍是唉声叹气不止。我忖思了一下道:开棺之时,上师是否就在一旁?

    德恒禅师点头说道:这是当然,老衲当时被七八把刀架在颈子上,看着这群...这群...唉,将令兄棺柩掘出劈开...唉.....

    我心中恨怒的,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是有什么在咬我心脏一般。好半晌,我才缓声说道:那些畜牲,将我哥子的...怎样了?

    德恒禅师闭着目说道:其实令兄的尸首,只被他们抛至一旁,也未如何。只是,那棺柩却被他们劈开了,连墓穴也挖了几尺。如此作为,难道还不是寻找什么物事么?搜寻不到,他们便借着借宿之名,将这庙子翻了一个底朝天......可恨老僧无能为力,眼看着这百年的古刹,佛门清净之地便被这群人给玷污了......

    我咬牙道:上师休得自责,这笔帐,我迟早向他们讨还过来的。

    或许德恒禅师心中伤心得很了,闭着双目,齐胸的白须抖动不已。好久,他才睁开眼道:若是如你识才所说的,在令兄受刑之前你的住处就被人行盗多次,老衲思量,他们要寻的事不是同一件东西?

    我点头道:小侄也是如此认为的。

    德恒禅师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你也是这般想,却不知那些人到底要的是何物事了?

    我苦然道:可惜小侄对此也是一无所知,若不然我的性命拿去便如何?何用来他们再做如此多的孽事?!

    德恒禅师缓缓摇了摇头道:是否,令兄曾交与你什么重要物事保管?或是你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与人知道了?

    我低首仔细想了一番,叹道:我从番邦回到中华许久,在京城遍寻我哥子却一无所获,后来机缘巧合下我才遇见他,只是他行色匆忙,与我一共说得不到十句话,便匆然离去了,我哥子哪里有交付我什么东西?当时袁尉廷这厮也在当场,他应该很清楚。

    想到我哥子,我眼泪又不禁在眼眶里流转,但还是忍住哽声接着说下去:若说我得了什么东西,就更加不可能了。我在客栈的住处,每个地缝每一条砖,都被搜查了一遍,甚至连我的衣鞋被褥都拆开了,若是有什么的话,他们不早就拿去了?

    德恒禅师垂目,望着手中不断拨动的佛珠,思量了一会儿,叹道:的确如此。但却不知为何,他们便认定那物事便是与你林家有关,想来抄家灭门严刑拷打皆是为此。

    我切齿道:我誓要那贼碎尸万段!

    德恒禅师摇头道:此时他身居巡抚,想来便如同那一方诸侯一般,休说是你便是再强十倍百倍之人,也未必近的他身去吧,你又如何让他碎尸万段?

    我一愣,呆住了。

    此时那袁贼已经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其势其智更是一时无人称得其右去,他身边亲卫高手只多,更是不计其数,甚至比得过那皇宫禁卫,便是如五爷那等身手,也是无法靠得近他身去。我又有什么办法报得此仇?

    心中一凉之下,心中想到:若是百里太一在的话......

    不想百里还好,一想到想到他我心中更是被冰冷的刀子刺进心中一般。那感觉,就如同被最亲近信任之人背叛了一样。

    与百里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确是啸傲天地,快意恩仇甚至同生共死。以恶斗恶,出手逞凶,后来更是一同越到那人迹绝无的“地之极”处,一同在那“辰吞天”的天地大异变中,逃得生天,更是一同找到那个开了一个弥天玩笑的东西。

    我们曾是甘愿同生共死的兄弟,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连百里太一这个名字也不愿提了。

    甚至,每当想到他时,心中都会泛起一种莫名的怨恨。

    这时,突然一个念头突然从我心底冒了出来,让我心底一惊:莫非,他们想寻找的物事便是我们在极地处,寻到的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