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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原上,死人是当场就埋在死掉的地方,然后插上标记,表示此地为死人据有,亲人可以每年去祭拜祭拜。
但是蒙古大汗海都定下过规矩,大汗死后必须葬在指定的位置,且不能有萨满们在场驱邪。
屯必乃已经死掉三天了,在这三天里面乞颜部与泰赤乌部的矛盾到达了极点,日格拉扣留了泰赤乌的首领桑昆,要求泰赤乌部的大首领阿木古朗立刻过来与乞颜部一个说法,而且蒙古大汗葬礼竟然只有乞颜部的人和扎剌儿首领参加,所有的乞颜首领都感到面子上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时候也不想着救护灾民了,直接喊着口号,说要把这些民众组织起来,踏进泰赤乌的部落,杀光所有背叛大汗的人。
合不勒毕竟是一个小孩子,这几天,塔布一直看着他,慢慢地引导着他,希望能完成他父亲的遗愿,但是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
原先受灾的那些牧民们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吃的牛羊,这时候一个个极大的不满,别勒古台立刻征集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为兵,然后大声宣扬着是泰赤乌忘恩负义,不给乞颜救济,要求所有的人都去进攻泰赤乌。
塔布感到越来越激化的矛盾涌现了,乞颜部首领从蒙古大汗屯必乃死后就闹开了,日格拉作为以前的乞颜部大首领,要求通知阿木古朗面谈,互相对质,并且商议蒙古大汗之位的事情,这也得到了大胡子其木格、老头子伯伦的支持,但是大胖子白音却极力主张打过去,抢走泰赤乌部的牛羊和女人,他也不是势单力薄,有握着重兵的别勒古台撑腰。
这两方刚开始只是一个小摩擦,但白音对这个已经不再是首领的日格拉指手画脚甚感不满,矛盾渐渐升级,以至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合不勒平常在部落里都是被捧着的,这时候举目一望,却一个关心他的人都没有,不由伤心欲绝,塔布和答图只好天天的陪伴着他,激励着他。
事情终于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了,那个最老的首领伯伦因为喝醉了,骂了别勒古台几句,结果晚上的时候在自家毡包被人砍掉了头,这时候白音一看事情回不了头了,便让别勒古台把日格拉和大胡子其木格全都关了起来,让他们好好的休息去了。
这些难民组成的一万大军再合上原先的四千乞颜军队,浩浩荡荡地向着泰赤乌那边开去了。
塔布摇了摇头,屯必乃还真是有所预料,他尸骨尚未寒,手下的这些人就斗得你死我活了,现在正是别勒古台和白音离开的时候,也该是合不勒要重新夺得权利的时候了。
现在乞颜部的六大首领中死了一个,关住了两个,出征了两个,就只剩下一个最小的首领合不勒了,塔布知道他必须要在白音他们出征未归的时候解决好乞颜内部的事,让乞颜部承认合不勒是他们的大汗,这样才有实力做蒙古的大汗;一旦别勒古台他们得胜,到时候蒙古大汗很有可能就是白音了,而他们要是失败了,那个阿木古朗也不会放过合不勒的,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但是最好的时机塔布却还是想不出个什么办法来,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是那些没有出征的灾民,也就是一些孩子、妇人,还有为数不多的年岁高的老人。这些人总该要解决吃的和住的啊,原本指望从泰赤乌部等其它部落筹集的东西现在一点也不能指望了,都要靠自己。
塔布把这个问题和合不勒说了一下,沉声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步,必须要解决好这个问题,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如果成功的话,你自然就会成为众人推举的大汗,到时候别勒古台他们迫于民心,必然会对你俯首称臣的,你便可以趁机一统蒙古部。但是万一你要是失败了的话,唉,那也没有什么,我们几个小孩子也可以逃走到其它部落里,到时候一辈子做一个窝囊蛋就行了。”
合不勒怒道:“你是在骂我是窝囊蛋?我合不勒从没有让人看扁过!”
塔布哼了一声道:“如果你真的不是窝囊蛋,那你就要趁这个机会来证明一下,看一看你是蒙古大汗,还是一个窝囊蛋!”
见到合不勒脸上的不满情绪,塔布心中倒是挺高兴的,这代表着合不勒不再是心若死灰了,有了斗志就会有希望,而希望才可以带来胜利。
他脆声道:“合不勒,你说应该怎么解决那些难民的问题?”
合不勒还在不高兴着,但是他也知道怎样克制一下情绪,现在能帮助他的也就是一个塔布了,他想了一下道:“我们让在篱笆门里面住着的牧民们节制一下,让他们没人给一点牛羊,然后分给那些妇女和孩子怎么样?”
塔布摇了摇头道:“别说我答应不答应,就你要是这里面的牧民,你会答应把自己的牛羊让给别人吗?虽说草原人一向好客,但是自己都不能活了,还拿什么去拯救别人。退一万步来说,那些牧民都让一两匹牛羊给外面的妇女和孩子,但这些无疑是杯水车薪,一点都不够啊!”
合不勒扁了便嘴,嚷道:“难道就这样看着那些妇女们饿死吗?”
塔布摇摇头道:“这个不仅残忍,你我两个都接受不了,而且那些难民军要是听到自己的妻女、母亲、姐妹们被饿死的话,那不发了疯跑回来宰掉我们才怪!其实我倒是有几个设想,一个便是我们在这干等,每天从里面拨点牛羊肉给外面的,让外面的人饿着肚皮但是饿不死就行了,一直等到那些难民军队抢了东西回来后,一切都解决了。”
合不勒惊讶地道:“那万一那些兵士们打不过泰赤乌人呢?这些妇人和小孩岂不是要饿死?”
塔布看了看合不勒道:“如果那些兵士们打不过别人,想必战死的也是大多数了,到时候就算外面的人饿死了,兵士们也没有能力捣起乱了。”
合不勒面容吃惊地看着塔布,连说了几个“你”字,才慢慢地闭上了嘴巴,又说道:“那你说一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塔布微微一笑,可能自己在后世的关系吧,他一直在想古代的那些所谓霸主们草菅人命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那些人们都是一冷血动物吗?他看了一下合不勒,这个小孩有着异常的勇敢和聪明,他现在尚小,不知这争权夺利的血腥处,而且也没有变成冷血动物,如果二十年后的话,这个小孩子还会向现在一样那么的善良呢?
塔布捶了捶自己有点发酸的腿,说道:“我其实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嗯,可以维持这些妇人和小孩的基本生活,而且也不太损失里面的牧民们太大的利益,但是这一切实施起来,必须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合不勒,你说该找谁呢?”
合不勒念了一下“德高望重”,随即喜道:“阿逼亚大萨满,他在我们乞颜部绝对是最德高望重的人。”
塔布心中还残留着萨满迫害自己的阴影呢,这时候听到又要萨满来出面,一下子大声冲出口来道:“找那些骗吃骗喝的神棍干什么!”
见到合不勒满脸吃惊的样子,塔布尴尬地道:“我的意思是说阿逼亚大萨满虽然德高望重,但是像他那样仁慈和高尚的人我们怎能随便冒犯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到胃里极不舒服,用手按了按胸膛。
合不勒无奈地道:“我也觉得我们冒然打扰阿逼亚大萨满是不对的,但是为了解救灾民们,也只能这样了,不然的话谁还可以说是德高望重呢?”
塔布抑制住胃酸,说道:“日格拉。”
合不勒脸上惊讶万分,随即露出了极为鄙视的表情道:“日格拉这个老匹夫也能算是德高望重?我父汗死了后他就和白音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一点也不管我父汗是谁杀死的,我恨不得杀了他,现在他被关了起来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你还说日格拉德高望重?”
塔布惊讶地看着合不勒,虽然他想着合不勒可能会对日格拉不管他有点怨恨吧,但没有想到合不勒有着这么强的抵制情绪,不过他现在可不管这些了,马上对合不勒道:“日格拉怎么说也跟了大汗很多年了,对乞颜部来说也算是一个老功臣,合不勒,我知道你对他不满,但是你是一个做大汗的人,心胸要放宽一点,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废物利用。”
合不勒被他说的“废物利用”给逗笑了,他挺了挺腰道:“不错,我是未来的蒙古大汗,他只是我的一个手下罢了,我不与他计较以前的事了,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塔布和合不勒哈哈大笑起来,这三日来还真不枉自己这么用心的开导着他,这个小孩子还真的是孺子可教也。
“说什么呢,那么好笑?”答图如鬼精灵一般跑了进来,见到塔布和合不勒都在这儿大笑,不明所以地问道。
她穿着一件彩色的布衣,带着一道道好看的花纹,头发也是精心地梳过的,上面系着浅色的皮绳子,似那清水过境,来到塔布他们的面前。
塔布仍然带着笑道:“我们在说你呢,说你今天穿成这个样子,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了。”
答图哼了一声,很自然地坐在塔布的旁边道:“我一直都是个女孩嘛,只不过以前不怎么喜欢穿这种衣服,现在要不是没有衣服穿,我还是穿我那套兽皮褂。”
合不勒讶道:“为什么,你穿成这样很漂亮啊。”
答图道:“才不呢,在草原上面要的就是马术和射箭,其它的都是没用的。”
合不勒笑道:“那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就不一样了,女人不需要骑马射箭的,只要在家里牧羊放牛、操持劳活就可以了。”
答图气道:“谁说的,我就可以射箭骑马,你都比我差,还说我!”
塔布打住这两个吵嘴的小孩道:“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再争了,答图,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答图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塔布道:“塔布,你快救一救外面的那些人吧,他们都好可怜啊,我刚才到哪外面去了一趟,他们那些人没有吃的,也没有住的地方,好多小孩子都饿倒了,你快点想想办法去救一救他们吧!”
塔布点了点头道:“我现在正要去做呢,对了答图,你也去帮我一个忙,再去好好的看一下那外面的人们,看一看一家大概还有多少个人,那些人现在还剩下什么,去吧。”
答图“嗯”了一声,又问道:“塔布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好像父亲和母亲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塔布看着答图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个小丫头当时奋不顾身地要和自己一起过来,在这些天里,她受了好多好多的苦,但是从来都没有向自己诉苦过,现在对自己说出想家了,那看来是真的太想家了。
合不勒这时道:“如果你想家的话,不如先送你回去吧,但是塔布要留在这里帮着我。”
塔布也赞同地道:“合不勒说的对,要不这样吧,明天合不勒找几个人送答图回弘吉剌部,答图,你离家这么久了,父亲和母亲也都很想你了,你现在先回去,我也不去找那个大萨满了,等过了一段时间就回去,怎么样?”
答图一听,顿时不乐地道:“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回去,我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
塔布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脾气还真是倔,算了,还是到时候一块儿回去吧。
也不知道弘吉剌部现在怎么样了,塔塔尔人有没有去打弘吉剌部?应该还没有吧,如果真的有大战争,这会在草原传开的,自己也应该会知道。
现在还是早日解决好眼前的事情吧,塔布一伸腰站了起来,对着答图道:“我去找一下以前的那个大首领日格拉,和他聊一聊。”
答图奇怪地道:“你一个小孩子和他聊什么聊?而且他也被关住了啊,你怎么去找他?”
塔布向着合不勒一努嘴道:“我有合不勒呢,那些士兵们虽然在看管着日格拉,但是他们肯定也不会拦住小首领合不勒啊,呵呵,你也去做我刚才和你说过的事情吧。”
合不勒道:“我也要和你一块去见日格拉?我不去,我不想见他!”
塔布哼声道:“你忘了刚才说过的话了?走,跟我一起去,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合不勒想起刚才还说过要“废物利用”呢,只好跟着塔布一起走向东南方看押犯人的地方,要去见一见日格拉了。
他们一路走过去,倒真遇到一些拦路的,但是一来合不勒乃是前大汗之子,乞颜部小首领,二来白音本来就没有怎么交待严加看管日格拉他们,所以路上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就进去了,一直走到一个涂满黑色的毡包里。
塔布看了看这黑色毡包,比起关押自己的小黑屋大的多了,而且有门和门眼,日格拉和其木格与其说被关在这里面,不如说是被拘禁在这里了。
刚进这里面,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白音这个王八蛋,羊与马的杂种,你不得好死,竟然敢对我动手!当年我上马射箭的时候,你还在喝你母亲的羊奶呢!你奶奶的,敢搞起老子来了,你这个野熊和土狗杂交的孽种!”
塔布和合不勒相顾皆是惊愕,这个一向老成的日格拉怎么突然骂人骂的这么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