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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过去了,第二天,父亲叫我起来,管家安叔已在安排遣散仆奴的事了,看来父亲是真破釜沉舟下大决心要到外面闯一番事业,不成功则成仁,有够男人的。据我所知,在原来的历史中,父亲这一走后就再没回过楼桑村。
家中仆奴都拿了些钱帛,父亲还了他们自由身,除了我的侍女莺儿和仆僮大牛年纪太小又没有亲人可托靠的,其他人都可自行决定去向。不过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忠义,众人听得父亲遣散自己的决定先是大吃一惊,除了几个年纪大的,其他人都毫不例外的表示愿意加入父亲的义勇军中随父亲去建立功名。
还不待我提及,父亲笑着对我道:“封儿,为父今日修书一封,烦你简叔父送你去辽东公孙伯珪(公孙瓒)处,待得黄巾贼灭,为父再来寻你,可好?”虽是用商量的语气,不过他一直都这样跟人说话了,就是我这个儿子也一样,大概这就是他的习惯吧,我能说不行嘛?
这个公孙瓒大家都知道,是赵云赵子龙的第一任老板,父亲年少在外游学时的同窗好友。他的年纪比父亲还要大几岁,又是辽东大族公孙氏近支子孙,现在已经做到辽东骑都尉,也就是辽东一郡的驻军长官。在这幽州边防重镇里,可谓是位高权重了。不过公孙瓒这人虽然出身豪门,他的生母只是个小妾,早年他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倒是跟父亲这样的“清白人家”子弟玩得来。我也曾数次听父亲说及当年他与公孙瓒一起在中郞将大儒卢植门下求学的事,两人关系还不是一般的铁。
看来,父亲这个想法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了,这一来不愁我没人照看,再者,我也到了需要专门老师教学了年纪了。这个时代并没有专门的学校,一般人家请不起家庭教师的,后辈子侄的教育便只能是父子相承,主要由祖母或母亲来完成孩童的初级教育,等到这个孩子学有所成了,再送他外出游学,那可真真正正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了。
不过,我还有些不死心,却一时却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死赖着跟父亲去跑江湖,毕竟,我的年纪身体摆在这里,只好点头应了声是,随口问道:“父亲要往何处去?”
听了我的问话,父亲微有些诧异,抚着我的头,微微有些伤感的笑道:“我还道你已经知道了。”想着要托着独子寄人篱下,大约心中还有些不忍吧,轻叹一声道:“当今黄巾贼蜂起,寇连州郡,为父已得刺使大人准许组建义勇军随校尉邹大人去剿灭黄巾贼。此趟出门不比往常,少则数月,多则竟年。家中只剩你一人,为父甚是放心不下。公孙伯珪是为父的知交好友,将你托付与他,为父或可稍稍放心的。”
我不知道昨夜父亲他们几个都商量了些什么,不过这个决定虽然已是不可改变了。唉,想不到我来到这个世界才刚满百日,对楼桑村刚有了点感情认同,却要再一次的离乡背井了……
看着莺儿大牛大包小包的收拾我的行装往马车上放,心内不由的亦有些戚戚。父子两人只各自怔怔的看着村东头那亭亭如盖的大桑树默默不语,也不知父亲会不会想到,自己这一去,此生就再也不曾回过楼桑村一次了。
正在沉迷间,一个仆奴进门向父亲一礼道:“主人,门外有中山商人张世平、苏双两位求见!”这人也是加入父亲义勇军的一员,虽然已经自由人了,不过他习惯管父亲叫主人。
这个张世平、苏双,记忆中以前我也是见过了。他们走私些盐巴铁器去北边胡地,再从胡地贩马回中原,以前路过涿郡没少要来打点打点父亲的,而这涿郡一带的毛贼小盗给父亲面子也从不曾来招惹他们,据说有一次上谷郡(上谷郡在涿郡北方)的一伙山贼逮住他们要劫财劫命,还是父亲刚好路过出手帮他们把财物拿回来了,救了他们一命。
有汉一代,官方民间都极为重农抑商,商人地位十分低下。但以父亲的为人性子,兼之他本就出身贫寒,受人白眼多了,又一向待人随和的,对这两个没甚地位的商人也甚为客气,并不以救命恩人自居。听得他二人来了,便即放下伤感和我这个离别在即的儿子,出门迎客去了。唉,他这人,说他没亲情是假的,只不过要事业不要老婆孩子也是有了……
原来,张世平和苏双两人听说父亲组织义勇军剿灭黄巾军,正好路过的他们便为救命恩人提供赞助来了,良马五十匹,上好镔铁五百斤,粮食五百石。父亲本来就对变卖家财不怎么上心的,有了苏张二人相助,家里坛坛罐罐也就更不放在心上了,便即将这本就不多的家财草草一了,尽收以前小弟和本地良善子弟共一千余人,略略编排一下,由二叔和三叔各为统领共领部曲,算是正式迈出了自己乱英雄的第一步。
默默的与前来相送的宗亲乡邻道别,叔祖刘子敬手抚着我的头喟然长叹道:“玄德,此子非常人也,因何非得送往辽东寄人篱下?”
听了叔祖如此肯定的一句,我不由的小小的受了一惊。据我所知,子敬叔祖识人的本事好像还是有的。据说父亲年少时也很皮,喜华服,斗鸡走马不乐读书,也就他认为老爹将来会有出息,不顾妻子的反对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资助父亲外出求学。说实在的,虽然到了这个世界已有百余日了,我好像也没特别的什么表现,顶多也就是比以前的那个刘封“识事”一些,真不知叔祖是怎么看出我是“非常人也”的。
父亲对子敬叔祖很是恭谨,却也没什么好解释,只轻轻叹了一声。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生三大不幸也!父亲却是前两样都占了,若不是我的替身存在,父亲还得再加一个壮年失子。后世里甚至有个刻薄的笑话说父亲这个人就是命硬,和他有关系的人都得倒霉被他克,连凶马的卢也吃不住。
阿德闪到我身边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同龄亲族子弟不少,不过也就他最听我的话了,可能也因为他也是孤儿的缘故吧,除了不跟我住在一起,倒跟我亲弟弟一样。
我自然知道他是想着我回来带他去打猎了,没爹的孩子早当家,虽然有宗族里帮扶,生活还是与一般人家不可比的,昨天那一顿鹿肉看来得他回味好久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不忍打击他,从马车取出父亲给我做的木桦弓送给他,嘱咐他道:“阿德,哥哥可能过一阵就回来了,你要好好练习箭术,像昨天那样,不可有一日的松懈。等你长大了,就来找哥哥,我们以后一起去射鹿!”
话音刚落,顿觉周遭一股异样,气氛有些不对,抬起头来,却见父亲和简雍几个俱是一脸怪异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