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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慧极必伤(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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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欢瘦小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她强咽的一口心头血再也难以抑制地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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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欢的动作不慢,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把岳托、硕托两兄弟领了来,且身后没有一个跟从的奴才。

    有些意外的,李佳氏居然已经从炕上坐了起来,她背靠在墙上,双腿盘膝,面带微笑地看着兄弟两个。

    “过来。”她招手。

    “额涅,你真的醒啦?”岳托欢喜着,飞奔上炕,一双鞋子被他踢甩得老远,一东一西地落在地砖上。岳托扑进李佳氏怀里,撒娇道,“我还以为国欢哥哥骗我来着。”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国欢不满地嘟嘴,一边却还帮着腿脚短小的硕托脱了鞋子,试图将他抱上炕。

    国欢力气小,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抬,可即使如此也抬不了硕托太久,硕托虽然才两岁多,可被苏宜尔哈养得肥肥圆圆,甚是福态。

    她看着小儿子像颗圆球似的趴在炕沿上,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

    “岳托啊。”

    “噢。”

    “额涅屋子床头柜子里有一些衣裳,是额涅比着你们两兄弟以后的身高做的,可惜额涅不中用,只来得及裁了夏衫。冬装……咳咳,只略做了几件,本想着今年秋天收些好皮子的……怕是来不及了。”

    岳托心不在焉地,不是太明白额涅在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好好照顾弟弟……”看了眼因为爬不上炕,正和国欢嬉戏,闹成一团的硕托,“柜子最底下有份单子,是额涅口述,叫人写出来的,那是额涅的嫁妆单子……你收好了,若是……若是……咳咳,岳托,岳托,别对你阿玛抱太多的希望,你以后得靠你自己……只能靠你自己,你要好好长大啊,岳托……”

    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岳托有些被吓到了,呆呆地,不明所以地望着李佳氏:“额涅……”

    “岳托!”她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紧紧地攥住长子的手腕。

    岳托被她抓得好疼,差点儿哭了,嘴巴扁了扁,一脸的委屈。

    “岳托啊!”她觉得胸闷,眼前的人和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答应额涅一件事。答应额涅……你以后会对你的妻子好……好。一心一意地只对她好……你答应我,答应我……”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惊动到旁边正在嬉闹的国欢和硕托。

    硕托看到额涅一脸狰狞的表情,吓得哇地声大哭起来。

    “岳托!”她不甘心地攥着儿子的手,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急切地喊着儿子的名字,“你发誓!你发誓,你以后会对妻子一心一意,你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

    岳托被吓坏了,身边的弟弟哭得撕心裂肺的,他嘴巴动了动,也想哭。

    一个稚嫩的声音陡然插了进来:“我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若我对妻子不一心一意,令我不得善终,若我对其他人好,令我不得善终,若我不能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亦令我不得善终……”

    国欢跪在地上,指天盟誓,说完,看着岳托。

    岳托不解。

    国欢又站起来,撇下硕托,自己爬到了炕上,动作笨拙地按着岳托跪在炕席上:“这样,这样,嗯,你照着我刚才说的念。”

    岳托委屈地扁着嘴:“我……我记不住。”

    国欢笑道:“我在家里看见有人向我阿玛发过誓,他们就是这样子做的,你跟我念,我念一句,你说一句,很容易的……”

    国欢跪在岳托边上,两人一起面对李佳氏。

    “我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

    硕托觉得两个哥哥的举动特别好玩,也没心思哭了,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有样学样地跪在地砖上,磕磕巴巴地也跟着两人一起念。

    “我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

    “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若我对妻子不一心一意,令我不得善终……”

    “若我对其他人好,令我不得善终,若我不能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亦令我不得善终……”

    听到硕托之前哭喊声匆忙赶来的苏宜尔哈、乌岱等人,一进门就看到三个孩子跪着,嘻嘻哈哈地笑着,嘴里不停嘀嘀咕咕反复念着:“……不得善终……”

    “这都是搞什么呢?”苏宜尔哈冲过来,先把硕托从地上拎了起来。

    乌岱拉开岳托的时候才发现李佳氏正坐靠在墙边呢。

    李佳氏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动不动。

    乌岱伸手抱起岳托时,岳托喊了声:“疼!”

    乌岱这才注意到李佳氏的一只手正紧紧抓着岳托的手腕,她抱走岳托时,李佳氏被拽得身子动了动。

    “大福晋恕罪。”乌岱惶恐地低眉顺目,“奴才、奴才失职,刚才没看好阿哥,让他惊扰到大福晋了。大福晋醒了就好,想来岳托阿哥也是挂念额涅,所以才会偷偷跑了来……”

    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堆,面前的李佳氏却总是不吭声。

    怀里的岳托轻轻摇晃了一下胳膊:“额涅!”

    李佳氏的手突然松了,胳膊猛地垂落,手背重重地嗑在了炕席上。

    乌岱骇然抬头。

    “哦,窝克又哭了。”国欢跪爬过去,抬手轻轻地擦去李佳氏眼角滚落的泪珠,“窝克,你不要哭……”指尖的水痕宛然,国欢愣了一下,好奇地呢喃,“哦,窝克的眼泪,是红色的……”

    “大福晋啊——”乌岱迸出一声凄厉的哭叫声。

    抱着硕托唱着悠悠扎[3]的苏宜尔哈,背影猛地一僵,在乌岱惨烈的哭喊声中,呆呆地放下硕托,动作僵硬迟缓地转过身来。

    ……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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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塔拉温珠子:满语,女童、幼仆的意思;

    [2]窝克:满语发音oke,婶婶的意思;

    [3]悠悠扎:满语,摇动悠车时哄小孩子的一种口语,悠车即婴儿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