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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我认识你。”他眼里闪烁着不善的目光:“上次开山拣货,你也在场。”
凌子涵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脸上一直带着笑,现在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甜腻,甚至有些讨好与奉承:“是的。我一直都在这儿拣货讨生活,承蒙照顾。”
停顿了一下,他笑着问:“请问您贵姓?”这声音略显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磁性魅力。
“我姓王。”中年男子似笑非笑,这表情里明显夹杂着太多的隐藏成分:“叫我王哥吧!”
“王哥好!”凌子涵很乖觉。他不想惹事,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中年男子显然对他的态度和表现很满意:“看来你还是挺懂事的,我就喜欢与明事理的人打交道。”
金属铭牌被他捏在手里不停地把玩,丝毫没有还给凌子涵的意思。
见状,凌子涵心里一沉。
他抬手指了一下被黑暗阴影笼罩的远处,笑道:“王哥,麻烦把牌子给我。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进去。”
“急什么,还早着呢!”
姓王的中年男子干笑了几声,他拔出斜插在大腿侧面武器架上的一根钢管,在手里来回掂了几下,望向凌子涵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上次开山,你小子运气不错,很是弄了些值钱的好货。我可是听说了,光是那一趟,你就整整卖了五个银角。”
这番话一出口,凌子涵明白,廖秋明白,聚集在入口附近的所有人全都明白其中暗藏的潜台词。
按照旧时代的货币购买力,五个银角虽不算多,却是一笔绝对不能算少的钱,完全可以满足正常人一个月左右的正常生活开销。
财帛动人心,中年男人摆明了想要勒索。
凌子涵英俊的脸上神情不变,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冰冷石雕。
良久,他淡淡地问:“你要多少?”
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宁定。
血狼帮安排在路口哨卡的武装守卫多达十一个。他们配备着长刀和弓箭,这是荒野上的标准武备。
其中还有两个人扛着自制火药枪。
那是以废墟里找到的旧钢管为基础材料,经过打磨,去掉锈渍,加装击发零件而成。粗大的铁管内部用火药和散碎的金属颗粒填充。
这玩意儿虽然射程有限,但超过十厘米的粗大口径本身就意味着可怕的杀伤力。
十米范围内,足以将成年人活活打成两截,当成横死。
当然,这种自制武器的缺点也非常明显————装填速度过于缓慢;受制于金属管材的质量,炸膛几率很高。
但不管怎么样,大口径火药枪的威慑力永远无法令人忽视。
残酷恶劣的生活环境使凌子涵深刻理解了“审时度势”四個字的真实含义。
姓王的男人脸上笑容显得比之前愈发炽热。他将双腿分开,挺起胸脯,尽可能展现出一副高大威武的站姿。可他实在太瘦了,无论怎么努力看起来都像是一只发育程度不足的大号狒狒。
“三个银角。”他伸出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声音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傲慢、轻蔑,以及恃强凌弱带来的心理快感,还有就是来自金钱方面的满足。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嘶嘶”声。一时间,数以百计的目光不时在王姓男人与凌子涵之间流转。有畏惧,有羡慕,有惊讶,也有人惴惴不安,更有人跃跃欲试。
这本来就是一个贪婪与勇气相互比拼彼此实力的年代。“撑死胆大饿死胆小”是荒野上的铁律。
廖秋起初的时候有些迷茫,他一直没听明白凌子涵与中年男人之间的对话内容。直到最后,脑海深处的各种思维障碍彻底清空,无比狂热的愤怒火焰终于从骨髓里带着强烈反抗意识喷发而出。
“你凭什么跟我们要钱?”廖秋下意识反手握住斜背在身后的长刀,“刷”地一下猛然抽出。他怒视正前方,以最大音量冲着洋洋自得的中年男人怒声咆哮,散乱的吐沫星子直接溅在对方脸上。
现场气氛瞬间凝固。
凌子涵握住廖秋持刀的右手,往前走了一步,深黑色眼睛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深沉。
“我可以给你一个银角。”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单调机械的人工合成电子音。
隐忍也是一种生存手段,有些时候不得不低头。虽是对方无理,刻意盘剥,但只要不是太过分,凌子涵觉得也可以接受。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笑了,他伸直手臂,将粗大的钢管指向凌子涵,虽在笑,却满面狰狞:“你以为这种事情还能讨价还价?”
怒极的廖秋扯着嗓子发出嘶吼:“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凭什么要给你?”
“就凭这里是我们碎骨帮的地盘!”中年男人神色骤变,他将钢管尖端转向廖秋,恶狠狠地冲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说多少就是多少。尼玛的,屁大点儿的娃娃就敢跟老子叫板,信不信一刀剁了你切碎了熬油?”
“你……”廖秋眼里以极快的速度充血,紧握长刀的右手关节发出“吱吱嘎嘎”的不正常声响。
他手中那柄用直升机螺旋桨制成的长刀背看上去极厚,异常沉重。
凌子涵再次抓住廖秋的持刀的手腕,同时加重了扣握的力量。
他用森冷的目光注视着中年男人,伸出右手:“把牌子还给我。”
对方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伱说什么?”
“把通行牌还给我。”凌子涵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并为此加上注解:“我们不进场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眼前这个碎骨帮的家伙刻意刁难,那就收回牌子转身走人。
钟俊之所以能在崖子镇开设酒馆,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守诺。
他的信用度极高。只要是从他手上卖出去的金属铭牌,钟俊都会负责到底。
既然这次进不了垃圾山,那就把牌子带回去,找钟俊退钱。
反正这里是碎骨帮、血狼帮和阴煞帮三大帮派共管地带。等到下次垃圾山出现,负责掌控的帮派轮换,就能避开眼前这个无比贪婪的中年男人。
付出一个银角换取进场资格,这是凌子涵的底线。
既然对方胃口太大,明确表示拒绝,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中年男人愣住了。
他显然没想到凌子涵居然提出这种要求。
心里的意外很快转化为愤怒,惊愕的表情也在脸上瞬间变成了恼羞成怒。
他用力攥紧掌心里的那两枚金属铭牌,用狼一般凶狠的眼睛死死盯住凌子涵:“想走?没那么容易!”
凌子涵脸上的神情一再变幻,所有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他陷入了挣扎与抓狂。
“通行牌是我花钱买的,你凭什么要扣下?”
“凭什么要我给你三个银角?”
“花钱进场,来去自由,拣多拣少各凭本事,一直以来都这样啊!你们血狼帮做事不守规矩,凭什么啊?”
必须承认,年轻有年轻的优势。如果换了一个外表看起来成熟老迈的人说这些话,无论如何也起不到从凌子涵口中说出的效果。
他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显得有些稚嫩,委屈与愤怒混合在一起,立刻引起了正在路口排队等候进入的其他拾荒者共鸣,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这种搞法的确不合规矩。”
“这小子说的没错,人家花钱买了通行牌,却拦着路不给他进去,这本身就不讲道理。”
“我们来垃圾山拣货都是为了钱,能赚多少是看运气的。看着人家赚得多就眼红,那要是这次谁拣到好货卖了一个金币,是不是还得把已经吃进去的肥肉吐出来?”
议论声越来越大,很快形成一股随时可能发酵的言论风暴。
姓王的中年男人顿时慌了。
在碎骨帮,“哨长”虽然权力不大,下面只管着三个人,但这个位置也是很多人盯着,没有实力背景根本坐不稳。
自己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成为哨长,肯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利益最大化。
柿子找软的捏。如果不是看着凌子涵面相年轻,他也不会将其当做第一个猎物。
任何事情都讲究“首发性”和“延续性”。
只要凌子涵俯首认输,老老实实拿出钱来,后面排队入场的这些家伙就能套用自己制订的规矩,专拣那些看起来弱小的家伙下手,强行索取加倍的入场费。
没想到凌子涵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非但没有屈从于自己的意志,反而口口声声“拒绝进场”。
这样一来,立刻引发了群情议论,自己反倒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矛盾焦点。
中年男人满面铁青,眼角微微抽搐,他不由分说,抡起手中的钢管狠狠砸向凌子涵的左肩。
“小杂种,你找死!”
他想的很清楚,必须以雷霆手段压服凌子涵,否则事态难以控制。
只有血腥残忍的暴力手段才能对其他人产生震慑效果。
就算畏于三帮共管的规则不能在路口哨卡公开杀人,也要把眼前这两个该死的年轻人当场打成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