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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眼前该一片明朗的,可曲复却像是置身在黑暗里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
“啧,你这个小鬼,果然有问题啊。”
穿着一身黑衣的小五微微弯着身,捏住了许绌的下巴。
如果他此时抬眼往旁边看的话,就会发现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立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伯,神情悲恸。
不过可惜的是,小五并没那个工夫抬眼去看,他的视线还停在少年左边肩胛骨的位置。
他记得,先前他就是用手里的长剑在少年这个地方刺了个对穿。
少年那时也确实疼得在地上打滚,鲜血更是捂都捂不住,汩汩向外涌着。
可没过多久,那肩头破开的大洞,就奇迹般的消失了,只留下团团凝固的血渍留在衣服上不肯离去。
思及此,小五攥着少年下巴的手就缓缓向下移动着,停在了少年细长的脖颈上。
“你说,我这次要是选择直接扭断你脖子的话,你断掉的脖子还会像肩膀那个伤口一样,自动愈合吗?”
少年仰着头,恨恨的盯着眼神阴鸷的小五。
他还以为,面前这个人,早就随着那几个黑衣人一起,葬身树口了。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天,他们竟然会在这里碰到。
果然还是该听那个和尚的,今天确实不宜出门。
“你费尽心思找我,应该不是为了杀我泄愤这么简单吧?”少年竭力忍着心头恐惧,镇定说道。
小五缓缓收紧手掌的动作有了短暂的停顿。
少年便像是得到了勇气般,继续道:“你来,其实还是为了那块石头吧?那块石头早就不在我身上了,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不过——”
少年停了一下,喘口气,像是没看到小五吃人的眼神一样,平静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把那东西送到了什么地方,什么人的手上。你要是有本事,可以自己去拿。”
小五垂着眼皮细细端详了少年一刻,旋即道:“你这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告诉我那块石头的下落,其实是想借那个人的手杀了我吧?哦,就算杀不掉,也可以为你逃脱多争取一点时间,对不对?”
少年抿着唇角没答话。
小五左右活动了下脖子,有骨节在咔咔作响:“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去的。所以,你说吧,那东西,你送到哪儿去了?”
“‘守约’酒馆。”
“怎么去?”
少年细细说了。
小五便像拎小鸡仔似的,一把将他提起来拎到手上,然后按着少年先前给出的说法,大步往‘守约’酒馆的方向而去。
就在他离曲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曲复终于发现了端倪。确切来说,是面前的那道屏障出现了波动,被小五提在手上的少年都隐约看到了像水一样的波纹晃动。
可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阻碍,就这么看着小五大喇喇的迈过那道屏障,径直向前去了。
而及时化作纸片小人隐在草间的曲复,等到两人走出了好远,才又变回人形。
先前横亘在这里的无形屏障已经不见了。
他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血腥气。
他一面小声喊着,一面四下翻找,终于在一丛比周围还要繁茂的长草丛里找到了已然猫事不省的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曲复半跪在猫儿跟前,两只手举着,想要下手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的模样。
天知道在他闻到属于小姐的鲜血味道的时候,心里有多慌乱;天知道在他一路寻找过来,却又忽然什么都闻不到了的时候,心里有多慌乱;可那些慌乱里,更多的,是来自自己对不好的情况的猜想。
这和看到躺在自己面前,一身黑亮的猫毛变得湿漉漉的,对他的呼喊毫无反应的小姐所带来的慌乱全然不同。
“您这是怎么了呀?”曲复哑声问着。
他已经找到了程缈的伤口。
在离猫儿脖子约莫两指的位置,也就是人类左边肩胛骨的地方,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贯穿了前后。
看大小长短,竟有些像方才离开的那个年轻人腰间挂着的那把长剑。
所以,真的是他伤了小姐?
曲复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对着猫儿伤口的位置渡去他薄弱的妖力。
不知过了多久,双目微阖的猫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曲、曲叔。”
猫儿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因为受伤,身子在空中晃了几晃后又重重跌回去了。
“小姐,您可千万别乱动啊。”曲复收起妖力,轻轻按住了仍旧挣扎着要起来的猫儿,“您想做什么,或者是要去什么地方,您直接跟我说,我去!”
总之不能让小姐乱动。
伤口还在呢,只是没再往外汩汩冒血了。
这还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做成的,要是因为乱动功亏一篑的话——
曲复摇摇头不敢再想。
程缈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知道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她点点头,道了声“也好”,就吩咐曲复道:“曲叔,你现在赶紧回酒馆去,务必要把那个小鬼头全须全尾的救回来。”
那个小鬼头?
曲复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问道:“小姐是说的许小友吗?他不是回石桥镇了吗?现在又回酒馆了吗?我怎么没看到啊。”
刚才他一心只顾着找程缈,发现那道屏障和那个年轻人后,更多的注意力也都是集中在屏障上,并没有多看那个年轻人。现下听到程缈这么说,他倒是忽然想起来了。
刚才那个年轻人过去的时候,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像是——
曲复眉头皱得更紧。
啊,对了。
人。
是人!
那个年轻人走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人!
“他带走的人,原来是许小友么?”曲复喃喃着,没敢再耽搁,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程缈的视野尽头。
可下一瞬,他又跑了回来。
不待程缈出声,他就一把抄起猫儿,一道往酒馆的方向而去,口中还道:“小姐还是跟我一起吧。”
放她一个人,哦,一只猫,还是只受伤的弱小无助的猫,他确实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