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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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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还在下, 督察局的气象频道正在直播,向区域居民发出暴雨预警。

    “运输船目前已经停运,”主播十指交握, 对着镜头说,“公共交通系统也会暂时停止,但大家不必惊慌,区域储备粮十分充足, 只是这几天还会有暴雨袭击, 建议大家减少外出,注意安全——”

    气象频道被切掉了。

    “我不得不向督察局发出疑问,你们在干吗?为什么还不行动?”刘晨穿着他没换过的西装, 情绪激动,甚至站了起来,朝着镜头挥动手臂,“暴雨把小区排水沟淹掉了, 尸块就漂在水里。我的天, 观众朋友们,尸块就漂在水里。这还是个监控社会吗?我们向督察局交出了自己的隐私,这种性质恶劣的凶杀案却还在发生,督察局根本保证不了居民安全!”

    刘晨的慷慨陈词卡住了,他被定格在电视屏幕里。晏君寻面无表情地继续换台。

    “如果看到此人, 请立刻拨打以下号码, 联系督察局,”督察局成员指着光屏, 上面显示的是编号01ae86在监\\禁所里的举牌照片,“这是个危险分子。再说一遍,如果看到……”

    晏君寻再次换台。

    娱乐频道的主持人高举着双手, 兴奋地喊着:“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小丑马戏团!”

    一个小丑踩着单轮车出场,他对台下的欢呼声回以飞吻,顺便摘掉了自己的帽子。他把帽子朝主持人倒了过来,里面是空的。

    主持人配合地说:“好,我看清了,里面是空的。你打算干什么?”

    小丑变魔法一般地从帽子拿出把枪,他对着自己开了一枪,“嘭”地翻摔在地,像死了一样。主持人吓得尖叫,全场观众也在尖叫。小丑忽然坐了起来,把枪变成了花。主持人捂着胸口笑起来,观众也送上了掌声。

    “你是个魔术师,”主持人大声说,“小丑魔术师。”

    镜头已经推到了小丑附近,给了他脸部特写。他对观众摊开双手,边耸肩边学鸭子走。全场的笑声不断,他又走回主持人身边,向主持人弯下腰,示意主持人伸手。

    “这次是什么?”主持人伸出手,“我好期待啊。”

    小丑从背后拿出枪,对准主持人开了一枪。主持人翻摔在地,就像小丑刚才做过的那样。场内观众笑得很大声,这让小丑感到得意,他炫耀似的对镜头露出笑容。

    但是主持人没站起来。

    几秒以后,前排观众先发出尖叫。她看见血沿着舞台流淌,打湿了自己的鞋。

    “别走,”小丑抱住镜头,把脸凑近,左右照了照,开心地说,“这个节目你喜欢吗?侧写师!”他突然偏过身,骂观众,“别吵!烦死了,烦死了!你们吵得我没办法好好讲话!”他转回头,烦躁地“啧”声,“我带来了一场备受瞩目的网络直播,请各位把目光都集中在我这里,看着我,我有话要说。”

    舞台的光打得很好,小丑感觉很满意。

    “我说各位,你们怎么还不反抗?反抗啊,”小丑松开手,催促般地挥动,这是在模仿刘晨的动作,“监控社会会害死你们每个人,督察局就是独裁黑豹的走狗。我听说,”他拢着嘴,小声说,“我听说傅承辉要炸掉这里。”

    【这个人是疯子吧hhh】

    【即兴表演?什么垃圾节目。】

    【傅承辉,他刚才说了傅承辉,此处应该督察局姜敛。黑狗出来干活,有人骂你爹。】

    “搞什么,”督察局内的姜敛站起身,看着中央光屏,“怎么还有实时弹幕?你们没关掉吗?赶紧关掉!”

    “我想说这不是个标榜自由的社会吗?我有言论自由,”小丑用握枪的手挠头,害怕般地变了声调,“我说了实话也要被抓,我做错了吗?我犯罪了吗?我只是来解救大家的!”他抬手射掉了一盏舞台灯,“傅承辉几年前炸掉了停滞区。你们都知道停滞区,那里的女人——啊,我说到了女人,”小丑稍微眯起只眼睛,“女人很伟大,她们孕育了世界。我希望自己也是个女人,这样我就能贡献出自己的子宫。喂,喂!傅承辉想让系统统治世界,你,你们,女人的用途就只有这一点,”小丑比划出小拇指,“就是孕育世界,替系统统治下的人类进行繁殖活动,这是你们的职业。”

    【神经病!】

    【煽动性别对立你死了。】

    【傅承辉没做吗?他还号召建立区域月子中心。现在的系统教育就是雏形,早说了傅承辉不可信。】

    【女人就是要生孩子啊,生孩子有错吗?到底谁在搞性别对立?你们怎么这么敏感!】

    【男的女的都别被带节奏啊,这就一疯子。】

    小丑享受着弹幕风暴,他爱这个时刻,操纵舆论能让他得到“做人”的快感。他——它在这个世界里无法歪曲既定的事实,但是它可以利用这点来煽动区域混乱。限时狩猎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小丑来不及再等,它有新办法,这个办法还是从刘晨和陈秀莲那里学到的。

    “嘘……听我说,我无意冒犯各位女性,我只是举个例子,帮助你们回忆停滞区。”小丑重新睁大双眼,“你们知道停滞区的月子中心去哪里了吗?傅承辉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因为它被傅承辉炸掉了。”

    【???】

    弹幕刷起了问号。

    “关不掉吗?”姜敛在中央光屏面前犹如困兽,他还没有解决完晏君寻的事情,只能在焦虑中喊,“主理系统!”

    “我是个好人,老实的好人。我的主业是小丑,副业是拯救世界。听我的话,相信我,我可不是在做什么恐怖袭击,为了你们我连班都不上了。”小丑说着踢开主持人的尸体,“我要率先对这个世界说‘不’,不!”它站在灯光最耀眼的位置,摊开手臂,继续危险的演讲,“我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跟上我行吗?跟上我。傅承辉炸掉了停滞区,你不相信?我有证据。”

    小丑向公众展示它的证据,那是它曾经在丽行里用过的停滞区个人信息视频。它的眼睛里写着“狡猾”两个字,在这次的狩猎中改变了进攻模式,把自己变成了正义的一方。

    “我们在网络世界里都光着身子,这是傅承辉要求的结果,但他没给我们保护。看这些视频,它们在网上二十块就能买到。停滞区的女人不再生育,那不是她们的错,而是傅承辉。信息泄露只是个开端,危险关乎生存。系统监控让我们的生存空间不断缩小,自由快要消失了。”小丑盯着镜头,目光具有穿透性,好像能看到晏君寻。它盗用了晏君寻的台词,继续说:“人类是充满个性的存在,如果要我们成为养殖场里的牲畜,那不如世界毁灭,不如全体死亡。”

    电视屏幕的光照在晏君寻脸上,他脸色不好,听到小丑煽动的话语,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推开眼前的头发,露出贴有退烧贴的前额。

    今天的时山延不知道去哪里了,晏君寻一直出不去,他只能看电视。这狗屁节目吵得他心烦意乱,但他没有换台,因为小丑让他有种熟悉感。

    【督察局不管吗??】

    【操,他没说错,这是信息泄露!】

    【我们吃饭睡觉都会被系统记录下来,系统再把这些记录卖出去,我们是什么?】

    【头皮发麻了喂!!!】

    “我愿意站起来,各位,像个人一样站起来。”小丑开始它节奏激昂的表演,“向以傅承辉为首的督察局说‘不’,向这个世界说‘不’!人活着就是为了抗争!”

    “强行关掉,”姜敛看着逐渐失控的弹幕,“别再让它带节奏了!这就是场恐\\怖\\袭\\击,它在传播危险信息!”

    【姜敛真就傅承辉舔狗呗,这都要给傅承辉兜着,做儿子都没这么尽心尽力的吧!】

    【姜敛姓傅,早被扒过了,他向傅承辉行贿。】

    【???我还以为他挺好的!】

    【他贱死了,人品差差差!】

    保安和督察局成员闯入大厅,警告小丑举起手来。

    “督察局要我闭嘴,他们拿枪对着我!”小丑擦抹着脸上的妆,对着镜头用力地喊,“可我他妈的就是个斗士!”

    “放下枪,”督察局成员在喊,“放下枪!”

    “我希望你们都快点跑!傅承辉是系统的走狗,系统想要独裁统治!”小丑在逮捕中撞到了镜头,它剧烈挣扎着,脸上的妆都蹭化了,“我要告诉全世界的人类,快跑!跑出肮脏发臭的玻璃罩,我们要自由!自由万岁!”

    督察局成员的枪托猛地砸在小丑脑后,它的脑门磕到了镜头,这个举动惹怒了围观直播的群众。督察局的通导器一下被打爆了,来自区域内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您好,我是督察局的服务系统。”

    “系统去死吧!”

    “您好,我是……”

    “呸,黑狗!没骨气!”

    姜敛的通导器也在响,他的网络主页留言数量正在飞速增长。

    【傅敛???】

    【你全家还好吗?】

    【姜敛跟着系统去死吧。去死去死。】

    【二十块买你老婆的视频行不行?】

    【你怎么还没死啊?】

    【以下是姜敛的个人信息,还有他老婆的。他老婆在督察局边上开烤肉店,关系户就是好。谁帮着看看他老婆的烤肉店到底正不正规?】

    【用脚趾想都能想到,姜敛自己都靠行贿上位,他老婆一路货色。】

    【真有能力的几个像他这样?他就是靠行贿。你们去听他的在任发言,全是冠冕堂皇的话,老混子了,我早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不要动手,”姜敛握起通导器,对场内成员说,“把它带出来……”

    “自由万岁!”小丑打断了姜敛的嘱咐,把头撞到了督察局成员的枪口底下,“向我开枪啊,我绝不向系统独裁低头认输!”

    姜敛还想说什么,但枪声响了。拿枪的成员自己都愣住了,可是枪就是响了,子弹打中了小丑的头部,它贴着镜头,瞪大眼睛。

    电视屏幕迅速变红。

    小丑滑下去,倒在地上。

    几秒以后,弹幕开始刷屏。

    【我们要自由!!!】

    【拒绝系统监控,让傅承辉滚!让姜敛滚!】

    停泊区的街头警报立即响起来,霓虹灯闪动了几下,停掉了。阴云攻占了整片天空,雨没有停。

    晏君寻转过头,看见门开了。他坐在沙发上,穿着过大的t恤,露着额头的退烧贴,一脸严肃地问:“这也是你的人?”

    时山延脱掉外套,把新买的围裙拿出来。他系好围裙,上面的小黄鸭瞩目,随口说:“不认识。”

    “这个人,”晏君寻指着电视,“他说他也是正义使者。”

    “假的,”时山延拎起地上的萝卜,经过沙发,“我才是真的。”

    晏君寻看着时山延走进开放式厨房,他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等时山延打开水龙头洗菜的时候才挪回目光。他说:“我可以抽烟吗?”

    时山延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说:“请。”

    晏君寻手腕间的束缚锁距离变宽了,能抽烟,但无法正常换衣服。他抽出茶几上的烟,叼在嘴里,没有点。他光脚踩着地毯,站到冰箱前。

    时山延指了下旁边:“牛奶在这里。”

    “我讨厌牛奶。”晏君寻拿出冰啤酒。这冰箱里,不,这个房子里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喜好,他喜欢什么就有什么。他拉开啤酒,看着时山延洗菜:“你说我们得时刻待在一起,但你这几天一直在单独外出。外面好玩吗?”

    晏君寻和时山延打过架,但没用,束缚锁铐住了他的自由。窗帘都被缝死了,他能活动的空间很小。刚才那个疯子有几句话打动了他,自由,他想跑。

    “好玩,”时山延关掉凉水,把萝卜放在案板上,“等你好了我们可以出去玩。”

    “我没病,”晏君寻说,“我他妈的,没病。”

    晏君寻把啤酒喝完,扔进了垃圾桶。他在客厅内走了几圈,把电视声音调大,吵得两个人耳膜痛。门没上锁,晏君寻摁遥控器的时候目光朝那里瞟了一下。

    “别靠近门,”时山延切菜的手很稳,他的声音很温柔,内含的警告却让人腿软,“你敢跑,我就用领带捆住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