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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伽早已让茉心带七阿哥回去安置。
沈滢从慈宁宫出来,踩着月色与明暗闪烁的灯光,脚步有些不稳。
双喜正要上前搀扶时,眼角似是瞥见了什么。他忙靠近自家娘娘,压低声音道:“娘娘,前面是皇上御驾。”
沈滢缓缓抬眼,却见前方不远处缓缓移动的那抹明黄色正停下来,不一会儿御前的进忠便快步上前请安。
“奴才给和妃娘娘请安,皇上见您未传轿辇,特命奴才来传话,让您且等片刻,轿辇一会儿便到。”
沈滢长呼了口气,她浅笑着朝进忠颔首,“有劳了。”
进忠脸上带着笑语气恭敬,“皇上今日未翻牌子,本欲去储秀宫看十二阿哥,奴才还未向舒妃娘娘传旨呢。”
“多谢公公美意。”
沈滢抬眼看着不远处一直未移动的圣驾,收拾好心情后抬步上前。
皇上端坐在銮辇上,他面色如常,眼底似有疲惫。薄唇紧抿,定定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臣妾参见皇上,”沈滢屈膝行礼,眉眼含笑,“咸福宫备好了茶点,不知臣妾是否有幸请您去尝尝?”
皇上平静的面容在听到“茶”这个字眼后险些失了风度,他淡淡地瞧了一眼,点了点头。
沈滢起身准备跟着圣驾同行时,被进忠唤住,“娘娘哎,皇上特地为您传得轿辇,您可不能辜负圣意啊。”
她呵呵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地上了轿子。
待沈滢回到咸福宫,正殿已是灯火通明,御前侍卫守在殿外,宫人们纹丝不动地垂眸守着,见沈滢回来,茉心急忙上前搀扶着上台阶。
“皇上忽然来,奴婢都吓了一跳。”茉心仍有余悸地道。
沈滢摆摆手,这确实是意外,“路上碰到的,皇上刚批完奏折,想来眼睛困乏得很,你去煮些决明子花茶。”
茉心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皇上命奴婢将那日您喝得酒温好送进去,娘娘,保重。”
沈滢刚准备迈入正殿的脚又收了回去,她颇为恼怒地瞪着茉心,“怎么不早说?本宫思来想去,忽然很想念永寿宫的山楂糕。你把永琮叫起来,让他去应付他老子吧!”
“不如朕请你进来。”
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内殿传出,让踌躇在殿门处的主仆二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茉心强硬地将自家娘娘扶入殿门,忙不停蹄地转身离去,甚至都没回头看看。
沈滢冷哼一声,深呼吸了一番,才缓步靠近男人。
皇上闲散地坐在矮几旁,正是那日醉酒蒙混过关的“案发现场”,他听到脚步声也未抬眼,只翻看着上面摆放的纸张。
那是七阿哥习字的帖子,嬿婉每次来都要反复指点,如今永琮的字迹已有几分孝贤皇后的笔风。
沈滢默默地站在一旁,内心汹涌,她就不该听进忠的暗示让皇上来咸福宫。现在可算给了他秋后算账的机会,不知道茉心有没有叫醒永琮?
皇上眼神一直落在写满字的宣纸上,他未抬头便知那鬼精的女子在想什么,“看来阿滢还记得那晚。”
听着男人一如往常的阴阳怪气,沈滢险些就跪了,“臣妾不该喝那么多酒,实在是听闻陛下驾临咸福宫,臣妾心底高兴,所以才失态了。”
“朕还可以让你更高兴些。”
等等,这是她不付费就可以听到的虎狼之词吗?
沈滢哭笑不得,忙下跪行礼,但被男子不由分说地搀起。
此时已有御前的小太监福身送上了煮好的决明子花茶,她伸长脖子瞧了几眼,没看见有酒杯后才松了口气。
皇上见状嗤笑一声,“你该庆幸朕明日还有早朝,没多少功夫跟你周旋。不然还真想再一睹阿滢醉酒之态。”
“皇上您就饶了臣妾吧!”沈滢靠着皇上坐在软榻边,颇有娇憨之态,“臣妾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上没好气地打量着她一脸讨好的模样,倒是与永琮挺像的,他不自觉地伸手捏着她的脸颊,“想要处置皇后安排的人就直说,还跟朕玩心眼。到底是希望朕看出来,还是不希望朕察觉。”
沈滢呵呵一笑,厚着脸皮双手将花茶捧在男人面前,“皇上圣明,臣妾以此茶请罪,愿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皇上松开捏她侧脸的手,冷哼一声地接过茶盏,而后貌似无意地提道:“看过恒娖的信了?”
沈滢心一紧,但很快恢复神色。恒娖长公主自和亲嫁入准噶尔后,从未回过京城,只是在准噶尔可汗派遣使者的寥寥数语中探知公主的痕迹。
此番恒娖长公主不惜悄然出手,拼力将信送出准噶尔部,又想方设法交至理藩院大人手中。既然太后手中有一封,皇上那里自然也会有。
她点点头,默默地等着看皇上是何意思。
“你怎么看?”很经典的皇帝式发问,他放下茶盏,慵懒地看向她,目光灼灼。
沈滢思索片刻,缓缓开口:“太后让臣妾看信件的原由,不过是因着宫中两位嫡子出生时风波不断,才忧心忡忡。臣妾不敢干涉朝政,只是担心恒娖长公主的安危。公主此番冒险传信,定也因牵挂皇上跟太后而为之。”
皇上撑着身子,打量了她一番后忽而又轻笑出声,“说话滴水不漏倒也有理,朕就不该指望从你口中听到真话。”
“臣妾冤枉。”
恒娖长公主给太后的信中只说了准噶尔有意送女子入大清联姻,望太后谨慎待之,保重身体。
而送到皇上手中的,却是更加触目的消息。准噶尔部来了一位大师,据说算得极准。恒娖长公主更是偶然听到了那位博尔济吉特格格发疯的真相,与这位大师有关。信件结尾便是望皇上多加防范,注意龙体。
皇上对这位妹妹远嫁和亲心存感怀,但对其信中所述也有怀疑。若真有联系,那这位大师会不会也来自南域,与那安吉波桑有关?
皇上眼眸愈发深邃,他长舒了口气,鼻尖处是似有似无的茶香与花香,伸手揽住女子的细腰,双双倒在软榻上。
殿外候着的进忠瞧着窗户的人影,挥手让众人都背过身,而后朝一旁的双喜、茉心挥着拂尘笑了笑。
此刻的翊坤宫,却是彻夜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