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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仇得报,但我的大仇,从来未报。
这话的未必有多铿锵震撼,掷地有声,但落在王梓丞和周亚太耳中,却犹如平地惊雷,让两个常年在松山与土匪刀口舔血的汉子不由自主的沉默下去。王梓丞轻笑了一声,喃喃道:“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不折腾到底誓不罢休的人物”
狗剩没搭理他,只是不经意般将眼角窝着的一泪水拭去。他这个动作自然瞒不过王梓丞,所以这位军方新贵的心里便又多了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慨叹。一个有泪水的人就算被仇恨充斥了身心,想来也是足以让人信任的吧。才想到这里,就听见那个刚刚擦去眼泪的宋家七公子道:“宋家那两个女人的死,出乎我意料之外,但还在情喇中。王大人聪明绝,想必也从中看出了一门道。不介意与我分享一下吧。”
才对狗剩有好印象的王梓丞暗骂一声臭不要脸,宋家如此大动作,甚至不惜连杀两位内眷,这之间的弯弯绕你这玲珑心思的宋今是哪里不会明白,如今倒正儿八经的问起我来,还不是想知道军方对此的态度。王梓丞腹诽了一句狗剩的没脸没皮,木着表情道:“你别问我,我这一段时间都在渭城,京都有什么想法和态度可是一概不知。”
狗剩呵的冷笑一声:“王大人人在渭城,但对于京都的风吹草动,总比我这乡下来的混子知道的清楚。还望不吝赐教。”
王梓丞叹了一口气,知道要比起耍无赖的话,自己的道行离这位自幼流落燕国的宋七公子还是差着不少距离。但仔细想想,宋家几日以来的手笔不可谓不大,做事也不可谓不狠厉,为了防止朝廷分化宋家,虽不上壮士断腕,也总是勇气可嘉。况且,这事儿也瞒不了几天,还不如干脆的做个顺水人情,和眼前的少年好好聊聊。毕竟自己真武机缘,有大部分的可能便是牵在了他的身上。
“顾垣是个没脑子的,可是也正因为没脑子,才好操纵控制。我不知道宋家三太太和二太太做过什么交易,但起码的,我能猜到二太太和三太太之间,并不是同心同德。顾垣对你出手,看起来是为了替宋家二少爷兰明公子清除障碍,但实际上,却是将谋杀宋氏继承人的罪名扣在了兰明公子头上。这样一来,那位身兼天下文脉,名头引领神州士子的兰明公子就无意外的成了众矢之的。而朝廷这时候,正好可以利用兰明与宋家的离心,从而分化宋家如此看来,这个计划,正是宋家三太太谋篇布局运筹帷幄。宋家的女人果然不让须眉!”
王梓丞摇头叹了口气,显然对那个虽然从未谋面但却工于心计的宋家三太太印象极为可观。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凉茶,低头想了想,继续道:“至于朝廷或者军方的态度,自然是乐见其成。一来不用妄动刀兵,便可使得宋家有一个更为平稳的方式完成分化过渡;二来,兰明公子的出现,也能使当今圣上免去免去兔死狗烹的骂名!两全其美的事,当然是求之不得。”到这,王梓丞竟然有情不自禁的佩服起已经死去的宋三太太来,忍不住道:“这一手玩的漂亮啊,看来那个宋家三夫人不仅仅是恨你,连带着把整个宋家都恨之入骨了,要不哪里会使出这般阴谋外加阳谋的惊人手段!”
狗剩一直安静倾听,时不时微微头,听到这里却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对王梓丞所谓的“玩的漂亮”报以自己的不满。只是内心也还是忍不住轻轻赞叹,万幸和那女人直接对上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否则如今死的,指不定是谁。但尽管这样,玄衣营中的一场变故,还是让自己差就身遭不测!这其间的滋味儿,恐怕谁也没有狗剩体味的深刻真切。
至于为什么宋家三太太会恨宋家入骨,狗剩并不明白,但若要明白,想来也不难。只是狗剩如今并没有时间和空闲去思考这些无伤大雅的事。他只是想知道现在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会怎么应对,会做些什么。
王梓丞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淡道:“宋氏的对策,除了召回兰明公子,并没有多余选择的余地。宋家放在京都的子侄一辈里,有宋武安宋兰明以及宋子刚和宋子阳。七个孩子有四个都在京都,有彼此照应的意思,也难免不会有制衡窥查的心杼。宋武安此人,是武陵公子的同胞兄弟,虽然排行老四,但举止都有兄父之风,应该自有分寸。若我料的不错,如今急召兰明速归渭城的密信,已经奔驰在驿道上了。”
狗剩头,承认王梓丞的都对,一时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你倒是对宋家了解颇多。”王梓丞嘿然笑道:“从松山来渭城之前,我在京都看了不下一屋子整理好的宋家资料。起来,京都早就有了吞并宋家的心思,但宋家,却是在最近几年才开始警觉。以有备对无心,不是我嘴碎,宋家在这场争斗中,八成会败,而且,会败的很难看。”
听他三言两语将宋家打落凡尘,狗剩却并没有什么恼怒,而是轻轻笑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也不话,只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就不是我这个孩子要考虑的问题了!”
狗剩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这是准备做个渭城散淡的少年郎?”
狗剩毫不犹豫的了头,这引得王梓丞和周亚太不约而同的投去鄙夷的目光,王梓丞微讽道:“你若是愿意在渭城做个散淡的人,那才是真的见鬼了。”顿了一下,王梓丞轻皱眉头,有不解的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听见宋家式微的消息,竟是高兴了些?”
狗剩摆了摆手没有搭理他,而是眯上了眼闭目眼神起来。只是还不等他轻叹一声这顿架没有白打,就听到了脚步声。他睁开眼,正巧看到红着眼睛走进来的紫云丫头。这丫头手中拿着两个信封,还时不时的抽泣一声,显然是刚刚睡醒尚未回过神来。紫云丫头刚走进屋子,却看到自家少爷已经醒了过来,顿时破涕为笑,脸上云开雾散,哑着嗓子喊道:“少爷你醒了?少爷你没事吧!”
最难消受温柔香,何况这丫头不知是温柔,更是过分的温柔了些,踉跄着扑到了床边,刚刚笑了两声又重新梨花带雨,让狗剩好一阵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一边哄着你看少爷我不是一事都没有吗,你哭个什么呀;一边又端起少爷架子厉声呼喝不准哭。怎奈这些伎俩在紫云丫头的眼中毫无作用,她似哭似笑的断断续续道:“我听人家了,和少爷打架的人是那些修行者少爷和那些人打的哪门子架,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才好!”
听她了好大会,才慢慢止住,王梓丞与周亚太尽皆脸色苍白,心想这女人哭起来,果然莫敢掠其锋缨,怪不得京都里那些纵横朝堂的老尚书老御史,一旦提到了家里的河东狮,都是噤若寒蝉连连叹息!
狗剩抚了抚紫云头上秀发,瞥见她怀里的两封书信,眉头一皱,问道:“哪来的信?”
紫云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正事,忙将信封拿出来,道:“一封是家里的,令一封是窦公子的。”
“窦健”狗剩愣了一下,也不避王梓丞,一边拆信一边喃喃道:“他不是已经随船出海了吗,怎么”话没有完却被自己生生止住,原本略微舒展的眉头现今忽然皱的更紧了,目光竟是透出了一丝惊讶。那封窦健或者窦健派人送来的书信上,只写了一件事。信中,十四年前苟其,韩生,东来金共计五十仆役,如今都已经离奇暴毙。而更为奇怪的是,那些人并不是被宋家两位太太杀人灭口,而是在派去查访的人赶到的前两天,全部暴毙而亡!
狗剩呆住了,心道这又是谁干的?
若起与这几个下人有仇的,那除了狗剩还有谁?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以他如此薄情的性子,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后选一个如此蹩脚的方式亡羊补牢!再,如今宋家内部的事情已经让这位家主焦头烂额,又哪里会有心思管当年的那些不过充当棋子的下人们!
狗剩皱起眉头想了许久,也还是毫无头绪,旁边的王梓丞看了他一眼,问道:“要帮忙吗?”
狗剩抬着眼皮扫了他一眼,摇头道:“用不着。”着,他又将从宋府里递来的信拆开,而这封信的内容,却让他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
那封信没有落款没有题头,但不需落款不需题头甚至不需笔迹单从口吻上便可看出是谁写的。这封信只有四个字:照顾自己!
除了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还有谁会这么扯淡无聊!至少这在狗剩的眼中,相当无聊甚至无聊透扯淡透!
狗剩默不作声的将信撕个粉碎,然后随手往床底的痰盂里一扔,道:“累了,老子要休息!”
王梓丞耸了耸肩,和周亚太起身便走。紫云丫头略微停了停,轻轻替少爷将被子掖好,也转身离去。她看得出来少爷心情极为不好,况且,少爷更需要休息。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人便走的一干二净,狗剩躺在床上睁开眼直勾勾看着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看到他的泪水,从眼角滚滚滑落。
他在想,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当初只怕也是跟那娘们这般的吧。
照顾自己。
真他娘的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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