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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脚下。”万祥提醒梁玉。
梁玉点了点头,她差点就被断了一根脚的矮凳给绊倒了。
到了吴伯家,映入梁玉眼帘的就只剩下破烂两个字。
“请坐,请坐。”女人赶忙的拍了拍自己围裙上的灰尘。
万祥也不讲究,大大方方的坐下了。梁玉仍是站在他背后,眼神淡漠的打量着四周。
女人局促不安的站着,两只手慌乱的不知该往哪摆放,梁玉看女人的这副胆小怯懦的表情,真真的是难以想象她在面粉厂前破口大骂挑事的模样。
“你就是吴伯的妻子?”万祥问女人。
“是。是。”女人唯唯诺诺的连声应道。
“你丈夫早在两月前就被工厂辞退了这事,你知道吧?”万祥言下之意就是吴伯的死活与工厂早就没有一分关系了。
女人在听了万祥这句话后嘴巴微张,露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面孔,顷刻间眼泪就跟不值钱似的滚落下来。像被人抽走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女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万祥冷眼旁观着她这一举动,梁玉亦是如此。他们都疑惑着这妇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要知道她前些日子一连几天在工厂讨钱,又是哭又是嚎,像狗皮膏药一样赖着不走的时候可是神气威武极了。
仿佛终于哭够了,女人才觉得自己失态,讪讪的起身。
“我......我不知道那老鬼不在工厂做工了,”女人还在哽咽,“我以为,以为他死了,我可以去工厂领一笔钱的。”
工厂的规矩,若是工人在做工时发生意外身亡,家属是可以领到一笔可观的善后费的。
“他是抽大烟死的,你知道伐?”万祥又抛出一个问题问女人。
“不,不知道。”女人有点害怕,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颤抖的回答道。
“他的死与工厂无关。”万祥斩钉截铁,神色冰凉。
女人怀着的某种希望似乎随着万祥这一句话结束在了原地,不难发觉,她的眸光在此刻暗淡了下去。
她是想赚这笔死人钱让儿子去上学的。
“如果你再敢到工厂闹事的话......你就跟你儿子一同去见你那死人丈夫。听明白了吗?”
女人见万祥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腿发软。只敢木讷地点头。
“你身体上有什么毛病没有?”悦耳的女声驱赶走了女人心头的一些恐惧。
女人循声望去,抬头看见了梁玉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
女人看上去是显得如此的窘迫,她没见过长得这般如诗如画般优雅动人的女子。
女人愣愣地站着,她想,书中所写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过眼前人如此了。
见女人六神无主的站着不说话,梁玉又开口问了一遍她方才问的问题,只见女人摇了摇头。
果然,那个死去的老烟鬼骗了她,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虽缺些精气神,但说话也不急不喘,看不出有什么灾病缠身。
为了确保自己心中所想,梁玉又问了一遍同万祥一样的问题:“你就是吴伯的妻子,对伐?”
“是。”女人怯怯的点头,要知道这位漂亮小姐还是比方才那位年过半百的大叔看上去温柔许多的。
“你是他买来的?”这才是梁玉心中最想问出的那个问题。
女人又是点了点头。
一股无名之火窜上了梁玉心头来,“人是可以拿来买卖的吗?”也不知她是在问谁。
气氛有点僵硬,女人颤颤巍巍的开口道:“我,我是被老吴从人贩子手中一百元买来的。”
见梁玉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流转她又鼓起勇气继续说到:“其实我很感谢老吴的,早些年他还不抽大烟,对我是很好的。”
说到这女人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后来我有了孩子,他待我更是加倍地好。我那时想着,能被他那样勤劳能干的人看上,也算是我的一种福气了,不用再跟很多人挤在一间又发霉又发臭的小屋子里,不用再挨打,也不再担心每日都没得饭吃......”
女人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迫切的想把自己的故事说与人听。
“你几岁被吴伯买下?”梁玉问女人。
“让我想想,那也是一个冬天,那天天上还下着很大的雪,我也忘了是因为什么,刚被教养的人给打了,他们扒光了我的衣服把我赶进笼子里,我又冷又饿,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迷迷糊糊的就看见一个比我爹年纪还大的人说要买我走,我还以为自己脑子被打坏了,做梦了呢。”
说到这,女人开始痴笑,“我那时大概是十五岁,对,就是十五岁。十五岁我比其他人幸运多了。我还念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我是在十二岁被我爹给卖给人贩子的,不像其他人,其他人大多都是自小就被人贩子拐走,连自己名字,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
“你今年多少岁了?”梁玉蹲下,仔细观摩女人的这张满布皱纹的老脸。企图从中探查出一些关于她年岁的蛛丝马迹。
“三十二,我今年好像是三十二了。”女人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她脑子是一点也不好用的。
梁玉看着女人这张说是五十也不为过的老脸,给万祥使了个眼色,万祥自然就心领神会,这小丫头还天真可爱的很呐。
“你孩子呢?你不是还有个孩子吗?怎么不见?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梁玉又问女人。
女人马上就警惕起来,用一种慌乱戒备的神色死盯梁玉。
“你不用怕,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孩子几岁?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梁玉的相貌和声音是很具亲和力的,“我只是喜欢八卦一下。”
“十,”女人顿了一下,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梁玉,女人只当她们这种有钱人喜欢听穷人的乐子来做饭后的谈资,“十一岁,是个爱调皮捣蛋的男孩。”
梁玉起身,她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万祥将一封用红纸封好地银元放在了屋里这张老旧的小木桌上。
女人诧异,见梁玉、万祥不说话就要走的模样,一个劲的冲他们磕头,头砸在地上声响是一声更甚一声的沉闷。
他们走出女人家,梁玉心里闹得慌。
“万叔,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穷人?”
“因为在打仗啊。”万祥感慨道。
这时一个身材瘦小,看上去八九岁的男孩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险些撞倒了梁玉。
“你这小孩!不知道看路啊!”万祥的一声怒吼把男孩给吓哭了。
“别哭别哭,我们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梁玉赶紧安慰小男孩,又尴尬的看向万祥,“万叔你吼人家干嘛啊。”
万祥也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但理直气壮地:“他自己不看路!万一你摔倒了怎么办?”
梁玉无奈,幸得男孩好哄,立马就止住了哭声。
“男孩子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哭鼻子。”梁玉也不嫌小男孩脸脏,用袖子帮他揩揩脸上的泪痕。
男孩点了点头。
“以后走路当心些,要是撞到别人,可是要把你逮着送警察局的。”梁玉吓唬这个小孩子。
男孩又乖乖的点了点头。
“那好了,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梁玉又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遂,同万祥一起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