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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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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吧, 唐兵不好意思跟妹妹说,他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个儿成了电影明星,醒来之后别的想不起, 就记得自个儿穿着锃光瓦亮的牛皮鞋, 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 一身笔挺的西装, 脖子上还系了个猪肝红的领结。

    那个俊模样哟,跟电影画报上的奶油小生一样。

    唐兵被自个儿帅醒, 醒了之后就有了冲着那身衣裳去试一试的念头,万一,万一成了呢?

    “我支持你!”唐棠揉着鼻子,往唐兵背上拍了一巴掌,她三哥, 那可是将来的影帝啊。

    “不过……”唐棠想到一个问题, “得爸妈同意才行。”

    昨天被唐兵扔到沙发缝里的名片,唐棠给捡起来了,上面写的地址并不是山岚, 而是远在上海呢。

    说起上海,那可是中国电影的发祥地, 解放前就有不少电影公司, 解放后就更不得了了, 就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吧, 它的电影制片基地的规模在新中国是数一数二的大, 拍了像《本案没有结束》啊、《高山下的花环》啊,反正拍了好多电影。

    刘导演就是上美电影制片厂的,这试镜嘛也是在那儿,唐兵一个十几岁的初三学生, 要远行去上海,那可不是一间简单的事儿。

    “那……那我再想想。”唐兵烦躁地薅了薅头发,脚下发力一蹬自行车,载着唐棠赶紧去上学校的早课。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上课,唐兵没敢逃课,在学校老老实实地呆了一天。

    兄妹两个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客厅的彩电在播放电视剧《金台奇侠传》,唐棠看过一点儿,讲的是以王安石变法为背景的武侠故事,剧情还行,就是那个特效吧,手掌喷火的时候都能看到演员夹着的烟火棒……

    不过现在特效水平毕竟有限,反正孟丽云和唐志华是看得津津有味儿,俩人时不时还讨论两句剧情,骂一骂大反派澹台伟。

    大彪爷爷呢,在沙发正中间,乍一看抱着胳膊坐得笔直,其实早就闭着眼睛打瞌睡了。但是老爷子这点儿挺倔,谁要是把他摇醒喊他去屋里睡吧,他一准吹胡子瞪眼,雷声轰轰地说在看呢在看呢,完了还得生一阵气,说打扰了他看电视。

    “爸,妈,我想去刘导演那儿试试。”唐兵走到客厅门口,直眉楞眼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电视剧的声音夹杂着大彪爷爷的鼾声,孟丽云一时没听清,眼睛盯着电视随口应了声,“臭小子,大半夜的想去哪儿?”

    这是唐兵近两年太皮,家里人有思维惯性了。

    “三哥想去上海电影厂试试。”唐棠就在一边儿呢,替唐兵补了一句。

    孟丽云还有点愣,唐志华是明白过来了,他起身“啪”的一声关了电视机。

    “电视怎么没声儿了?”大彪爷爷打个哈欠,迷迷瞪瞪地瞅了一眼,说:“我正看着呢,怎么给关掉了。”

    唐棠觉得她爷爷真神奇,这电视机开关就跟连在身上一样,电视开着的时候那么吵,老爷子鼾声跟打雷一样,这要是一关,那立马就醒,还睡不着了。

    唐志华对唐大彪重复了一遍唐兵的话,然后推了推眼镜,说:“小兵,现在已经是初三最后一个学期,你的成绩本来就很难考上高中,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别处。”

    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很显然,这是个不同意的态度。

    唐大彪点点头,两只手搭在膝头,不打瞌睡了,下意识就坐成了军姿,说:“读书最重要。”

    孟丽云也回过神儿了,她从沙发靠背上直起身子,说:“电影演员可挣不了几个钱。”

    这话不假。

    电影明星们虽然名气很大,但本质上来说,也只是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的一员,跟其他人只是分工不同。至于收入,一样是按照工龄来评定,甚至有时候还不如资历老的技术工人收入高。

    而这些年随着改革开放,好多倒爷变款爷,比起来,电影演员可不是挣得忒少?

    前几年有过一篇报道,说有个顶顶出名的女演员在北京的故宫里拍电影,每顿吃的都是馒头就水,最后呀,女演员想吃肉,都给想哭了!

    “我支持三哥!”唐棠看到唐兵不吭声,脑袋一点一点地低下去,赶忙高高举手,朗声说:“刘导演是电影专家,他说三哥有天赋,那三哥一定有!”

    几个大人脸上的神情显然是不大相信,唐兵闷不吭声了,耷拉着脑袋就往房间里去。

    唐棠拉住唐兵,掰着手指说:“三哥会二胡、长笛,甚至还会钢琴,这都是三哥自个儿学的,三哥唱歌也好听,上回元旦晚会唱《我的中国心》,大家都以为放的录音带呢!”

    这几句话一说,大家都安静了。

    “小兵竟然……会这么多?”孟丽云惊讶得有点结巴了,要不是唐棠说起来,她还真没想到。

    但是随即,她就内疚了。

    认真说起来,唐家的几个孩子,唐兵得到的关注最少。

    倒也不是大人们偏心,而是吧,唐兵不像唐文和唐棠成绩优异,这小子小时候傻乎乎的,长大了虽然皮,却又总归皮不过唐武,而且这几年大人们工作忙,哪里有那么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呢?

    孟丽云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求救似地朝唐志华看去。

    唐志华带着两分惊讶三分欣喜,似乎也有内疚,因为他金丝镜片后的眼睛微微泛着点泪光,他打量唐兵几秒钟,说:“也不是不可以——”

    唐兵噌一下抬起头,看过去的眼神儿都是亮晶晶的,“真的吗?”

    “志华……”孟丽云想阻止丈夫,对老三歉疚那就应该对老三好,答应不合理的要求那是害了孩子呀。

    “有个条件。”唐志华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说:“第一次月考,比上个学期期末的年纪排名进步五十名。”

    孟丽云心里暗暗松口气,唐兵年级倒数,这基本上是个婉拒,婉拒婉拒,再委婉那也是拒绝。

    大彪爷爷起身拍拍孙子的肩膀,想说两句安慰的话。

    没想到,唐兵紧紧腮帮子,干脆地说:“好!”

    ……

    唐兵答应得硬气,真执行起来,却是唐棠受累。

    毕竟,那可是年级倒数啊,唐棠他们年纪不到一百五十名学生,要进步五十名,就得考到一百名之内。

    保送高中无忧的唐棠,成了唐兵的全日制一对一辅导教师。

    每天一睁眼就叫唐兵背政治,吃饭还得默一默历史,午间休息语数外,晚上回家还有理化生……

    别说唐兵了,就连唐棠,做梦都在喊三哥又做错了一道题。

    所幸,努力终归有收获,开学第一次月考,唐兵险险地考了九十九名。

    孟丽云拿到唐兵的成绩单就愣住了,就连唐志华和大彪爷爷,也震惊了好久。

    大人们震惊过后的第一反应是,唐兵原来挺有学习潜力?如果再逼一逼,趁热打铁,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但是最后,唐志华觉得不能辜负孩子们的信任感,说服孟丽云和大彪爷爷,同意了唐兵的上海行。

    且不说这年头出行依旧要介绍信之类的繁琐手续,就说唐兵还没成年,家里肯定不能让他一个人坐十来个小时的火车去上海。

    大彪爷爷自告奋勇陪唐兵一起去,唐棠呢因为已经定下了保送,完全没有升学压力,一道跟着去见识见识时尚之都大上海。

    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时间,爷孙三人计划周五下午坐火车出发,周六上午到上海,周日上午试镜完,周日下午坐火车回山岚,虽然辛苦了些,但是这样只需要请半天假,周一下午可以回学校正常上课

    这个时候的火车站着实简陋,买票没买票的都可以进,孟丽云和唐志华一直送到月台,唐棠他们都上车了,两口子还又买了水果和方便面,从窗户塞进来。

    唐棠他们在火车站的时候,沈星河也在火车站。

    不过,沈星河是在北京的火车站,要坐的是开向山岚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