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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祐微做了个鬼脸,她的本意并不是吓唬梁源,可是看到他被自己吓到的样子还是很有成就感。
「那……这客栈咱们住还是不住啊?」梁源有些犹豫的问出了从他看到余祐微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住啊,为什么不住?」余祐微不假思索的答道,「这么大的雨,这种崎岖的泥土路开起来太危险了,再说,万一一直开到天黑都找不到另一家客栈了,咱们就得在车上对付一晚上了,明天要入苗疆,今天得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怎么干活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梁源还想着听到余祐微的叫喊声,而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她房间时那种恐惧和焦灼的感觉。虽然在客栈女主人出现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正常的那一切就如同是他一个人的幻觉一般,可他的感受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让他害怕再次体验。
看出了梁源的心有余悸,余祐微便安慰着说道:「要不然这样,我们先进去看看情况,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儿咱俩就跑,豁出去在车上窝一宿了。要是没什么问题呢,咱们也别睡两间房了,就像以前那样,一人睡床一人睡地,咱俩能有个照应,你意下如何?」
梁源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也狠了狠心,说道:「行!」他不怎么开这种山路,也没有办法预判再往前是什么路况,两权相害取其轻,目前看来,还是留在这里更稳妥一些。
「那走吧,不用拿太多行李下来,拿个随身包就行了,反正就一晚上。」说着,余祐微就要探身去取放在车后座的双肩背包。
「哎哎!」梁源忙叫住急吼吼的余祐微,「记得等下登记的时候不要填真实信息,反正这里又没有电脑,万一她真的用我们的信息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可就不值当了!」
「知道了知道了!」余祐微嘴上虽然不耐烦,心中却觉得梁源的意见十分靠谱,如果不是梁源提醒她,她绝对会填上真实信息。
怀着‘梁源还不错,有用!的念头,余祐微扯了双肩包就跑下了车,一边跑一边对着在驾驶位还没下车的梁源喊道,「记得吃药!」
梁源看着余祐微跑走的身影,再次感叹自己这位搭档的自愈能力真的是天下第一,明明刚刚被吓得不轻,这才多一会儿,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老板,我来登个记。」余祐微对蓑衣女人说道。
蓑衣女人似乎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没有动过,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将手中的本子递给了余祐微。
接过本子,余祐微这才发现最新的登记日期也是在一年前了,便抬起头,疑惑的看向蓑衣女人,「这边近一年都没有游客经过吗?」
「哦,我们最近不在这边,前两天才回来,才把这客栈重新开起来。」蓑衣女人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是这样啊。」
余祐微一边写着登记信息,一边偷偷抬眼看蓑衣女人,每每被女人发现,都要尴尬的对她笑笑。余祐微不知道是不是雨下的太大有些起雾的缘故,她发现自己总也看不清蓑衣女人的脸,她的脸上似乎一直笼罩着一层雾,尽管余祐微跟她只有面对面的距离,却转过身就记不得她的样子,如果不是那身蓑衣,也许她再看到这女人都认不出来。
登记过后,梁源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眼就见到了余祐微登记的信息,他得看看自己的名字,只见本子上赫然写着两个名字:丁花花,丁小柔。梁源神色复杂的看着一脸无事发生的余祐微,很想问问她,到底哪个是自己的名字。
不过,没等他好奇太久,余祐微就跟蓑衣女人一前一后的走向了二楼,还不忘回头招呼梁源,「花花,走啊!」
得,原来那个丁花花是他。梁源假装没有看到余祐微嘴角嘚瑟的笑,无奈的跟着上了楼。
走到了刚刚余祐微休息的房间,女人停了下来,余祐微也没有说话,等着女人开口。
「1,2,3,4……」余祐微在心中默数着,直到数到了15,蓑衣女人才开口说了一串方言,语气凶巴巴的。果然,刚刚那个藏在余祐微床底下的小男孩垂丧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抱着那双绣花鞋走了出来。
待男孩走出,余祐微就随着蓑衣女人进入了房间,可还停留在走廊上的梁源却看到了,那个看上去小小年纪的男孩,回头的一瞥,目光中似乎能淬出毒液一般,令梁源禁不住有些心生寒意。
「刚刚他吓到你了吧?」蓑衣女人口中说出的话像是在表达歉意,可她的音调却一点也不像在道歉,反而让余祐微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她皱着眉,心里不大舒服,嘴上便也没有客气,「是有点。」说完,她看到蓑衣女人似乎有些惊诧,仿佛没想到余祐微会这样说一样。余祐微回过神一想,明明是自己没有等到客栈主人就先行闯入,还睡了人家的床,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音量瞬间降低了不少,「他是……你儿子?」
「嗯。」蓑衣女人点了点头,「你住在这里的期间我不会让他再进来的,这里以前是他姐姐的房间,自从他姐姐出事以后,只要下雨天他就会藏到这张床底下,怎么叫都不出来,刚刚如果不是我跟他放狠话,他还不会出来。」
「那既然这间房间有这个风险,不如让我来住好了。」跟在余祐微身后的梁源听到蓑衣女人的话,便接话道。
蓑衣女人明显一愣,脸上也现出了隐隐的怒意,「吉拉不同意男人住他姐姐的房间。」
「哎呀,只有这间房通风最好,还是我住这间吧!」余祐微见状忙打着圆场,既然蓑衣女人都承诺了不会让她儿子进来,那么这房间也就没有其他令她不适的地方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睡个好觉比什么都重要。
「吉拉就是你儿子的名字吗?」梁源的职业病说犯就犯,完全不在意时间和场合。
「对。」
「他怀里抱着的那双鞋是他姐姐的吗?」梁源还在继续作死,余祐微已经有些没眼看了,低头扶额,悄声的叹着气。
不料蓑衣女人却仿佛被梁源戳中了想要倾诉的那个点,目光扫视着两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眼泪也流了下来。
余祐微有些慌了,他们只是来住店的,梁源怎么还给自己找起活儿来了?不过,她很喜欢。
「你们放好东西,就跟我下来喝点热茶吧。」蓑衣女人没有再看他们,自顾自的下了楼。
余祐微和梁源对视一眼,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想法:快点行动!
于是,余祐微飞快打开背包,换上了背包里面干爽的外套,为了防止吉拉再次闯入她的房间乱动她的东西,她特意将背包的拉链拉好,藏进了被子里。虽然这样做并不能真正保护她的东西,但是这一番操作之后她倒是安心了许多。
十分钟后,余祐微和梁源就同蓑衣女人一起坐到了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前,不知道女人从哪里拿出的长凳。这雨天,竹楼,长凳,热茶,竟然构成了一个异常和谐的画面,适合讲故事的画面。
等了好一会儿,蓑衣女人也没有开口,余祐微只好率先打破沉寂,「你的……蓑衣,还穿在身上,不会不舒服吗?」她真的是非常好奇,为什么女人要一直穿着蓑衣,明明在室内穿着蓑衣行动不便又十分潮湿,可她却一直不肯脱下来。
「等下还要出门,没事。」
女人的语气十分平淡,使得余祐微更加好奇了,这地方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像样的屋舍,她要去哪里?而且……她刚刚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引起余
祐微的警觉,这边的地势蜿蜒崎岖,这山望不到那山,会有她看不到的房屋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消多想,余祐微便继续说道,「吉拉跟姐姐的感情真好,刚刚他非要把怀里抱着的那双绣花鞋递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我当成他姐姐了。」
蓑衣女人脸色大变,惊慌失措道,「你千万不要接过那双鞋!」
「嗯?」余祐微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该怎么转换表情去配合蓑衣女人,才能显得更加自然。
「那双鞋,是他姐姐临死时穿的鞋,人掉进河里,当天也是这么大的雨。」女人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梦呓般的说着,「那天正是她出嫁的日子……就在一年前。」
余祐微和梁源迅速交换了眼神,看到了双方眼中的惊异,竟然是喜事变丧事,也难怪在这母子二人脸上看不出一丝怀着希望和生机,原来是经历了这样生离死别的悲痛。虽然没有经历过,可是余祐微也能明白,想要走出这样巨大的痛苦,两年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女人从回忆当中走了出来,见余祐微和梁源都一副不大敢说话的样子,便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整年我一直带着吉拉住在他外婆家,可他的情况并没有因为改变了环境而好转。」见余祐微和梁源眼中满是困惑,女人解释道,「哦,他听说他姐姐跳河了,发疯似的跑到河边去,只捡到了那双绣花鞋,从此以后,脑子就不大清楚了。」
女人还在叹息,可余祐微和梁源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着,蓑衣女人这短短的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可实在太大了,在出嫁的当天跳河,想必其中定有一个极为悲伤曲折的故事。
「吉拉的爸爸呢?」虽然知道这么问很失礼,可余祐微还是不想错过这个蓑衣女人最乐意倾诉的时刻。
「吉拉爸爸……」女人的眼神再次放空,「他……他离开了,我生下吉拉的那一年,他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