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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在路灯昏暗的街道上,余祐微有种末日逃生的感觉。
张重之也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抵达博彦县时先去租一辆车,现在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目之所及没有一处还在亮灯的商铺,这样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又累又困,脑子也当机一般,漫无目的的一直往前走,余祐微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医院吧,实在没有还营业的酒店,我们也能去医院的长椅上将就一晚上。”
“好吧。”张重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从出门就开始在网上搜索现在还能办理入住的酒店,一家都没有,两个人不能一直这样走下去,无论如何,医院总是能进得去的,先找个地方休息也好。
又走了三十多分钟,远处的天都开始亮起来,他们终于走到了县医院。看着亮着灯光的门诊楼,余祐微迫不及待的走进门,她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刚睡着就被一颗头从客栈赶出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一个大行李箱走了一个小时,已经有些麻木了,她现在只想躺下来休息,哪怕现在让她生一场小病去睡几天病床她都愿意。
张重之见状接过余祐微的行李箱,加快脚步走到她前面去找一个能让两个人休息的位置,“师父,这边!”
余祐微突然发现,张重之叫自己师父叫的很不情愿,她当时这样说本意是见张重之有些挑衅自己的意思,便故意恶心他一下,现在两个人既然关系已经好起来了,就不用再恶心他了。
“别再叫我师父了,看你叫得不情不愿的。”
“别,我已经习惯了,不叫师父我还真不知道叫你什么合适。”
“行吧,随你吧。”余祐微累得没在称呼上面计较,走到张重之指给她的长椅前就瘫坐下来,“真是出师不利啊!”
“先应付几个小时吧,等天亮了我们去找个好点的酒店,睡它个天昏地暗。”张重之拿出一件外套卷成枕头放到余祐微瘫坐的长椅上,安慰道。
叹了口气,余祐微枕到张重之卷的枕头上,“天亮见。”她很清楚,医院这种地方没有完全安静的时候,但是从早班医生上班开始,就会迎来巨大的人流。
“天亮见。”张重之躺在余祐微前排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余祐微是在一阵嚎啕大哭中惊醒的,过于疲惫的一天让她睡的格外沉,一睁眼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慌忙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在医院,这才慢慢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张重之也在她眼前的长椅上缓缓起身,先看了她一眼,才循声望去。
几个人在一间病房门口哭的撕心裂肺,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噗通一声给门口的医生跪了下来,大声哭喊着,“求求你们再抢救一下吧,他就每天躺在病房里输液就变成这样,这是不可能的呀,这让我怎么跟他先走的爹交待啊!”
余祐微凑过去,倚在旁边的洗手间门口听着医生的话。
“阿姨,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了,这些天你也看到了,全省的专家都来会诊过,包括现在还有几位专家在咱们医院,真的是找不到任何原因啊……”一位看起来很有资历的医生扶起老人。
余祐微敏锐的察觉到病房里的人可能就是无故昏迷的患者之一,难道已经开始有死亡的了?
在她看向张重之的时候,张重之也正望向她,看来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余祐微凑到医生身后,趁着场面混乱,伸长脖子去看病房里面,患者的头已经被盖住,可露出的头发已然是一头银发。
而那位刚刚被医生扶起的老妇人,看起来也不过六十岁上下的年纪,那么她的儿子至多是正值壮年,怎么也不可能一头银发,应该就是像昨天夜里那个烤豆腐的老板说的那样,无故昏迷的人会极速衰老。
见没人留意自己,余祐微飞快掏出手机拍下了病房里的场景。
老妇人被身边的几名家属搀扶着,瘫倒在长椅上,趁着其余几人跟着医生去处理相关事宜,余祐微凑近老人,“阿姨您好。”
妇人抬起泪眼,突然紧紧握住余祐微的双手,“医生!医生!我儿子没死对不对?”
余祐微怔住了,她原本想好的说辞在妇人强烈的感情下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她觉得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对这个母亲来说都非常残忍。
张重之走了过来,拍了拍余祐微的肩膀,越过她坐到妇人的另一侧,“阿姨,我们是江北报社的记者,是来调查您儿子的事情的,您能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吗?等您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去登门拜访好吗?”
妇人双目无神的看着张重之,张重之看得出来,她虽然眼睛看着自己,注意力却没在自己身上,正欲再度开口,可看到余祐微朝自己摇摇头,便忍住了。
耐心等了一会儿,妇人猛地站起来,发疯似的朝余祐微和张重之大喊,“什么记者?你们来调查什么?早干什么去了你们?我儿子都死了,你们查什么啊?啊?”越喊越激动,竟扬起拳头就要打余祐微。
余祐微正要躲避,张重之却飞身上前挡住了妇人的拳头,几记重拳落到他的身上,远处的小护士才跑到他们身边,拉开了妇人。
见妇人走远,张重之才直起身,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余祐微摇摇头,“谢谢啊,不过我被她打几下也没什么,被受访者打也不是第一次了。”说着,想到了曾经的遭遇,竟觉得有些有趣。
张重之却一脸严肃,“采访者和受访者是平等的关系,他们没有资格对你使用暴力,而且,明明最后向她提问的是我,可她的拳头却对着看起来更好对付的你。”张重之轻蔑地笑笑,“就算在儿子刚死的情况下,也没有忘记挑选弱者出手,这就是人性。”
余祐微听得不太舒服,想反驳几句,可碍于张重之刚刚为自己挡了拳头,便生生忍下了。只回到醒来的那张长椅上,拿起张重之的外套,重新叠好递到他手里。
“我们现在去找个好点的酒店吧,找个最贵的,超过报销额度的部分我请你。”张重之想逗余祐微笑一笑。
余祐微果然笑了,“这是县城,最贵的酒店也不会超过报销额度的,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嗯?”
看着张重之不解的样子,余祐微朝妇人离开的方向歪歪头,解释道,“她刚才闹那么大动静,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儿子死了,别人的儿子可还没死,我们等一等,说不定会有人来找我们。”
说着,余祐微突然想起她去叫醒张重之的时候张重之穿的另一套昂贵睡衣,才意识到作为第一次一起出差的搭档,张重之不一定能接受她的工作方式,张重之明显是把生活品质看得很重的人,他未必愿意跟自己一起在这里守株待兔。
想到这里,余祐微便试着开口,“要不,你先去找个酒店,等下我去找你?”
张重之并不知道余祐微心里打的小九九,但他还是摆摆手拒绝了,“那我也在这儿瘫一会儿,我觉得我一个人有点走不动了。”他真的是有些心烦,他的人生当中还没有一次会狼狈到沦落在医院的长椅上过夜,这会儿让他一个人臊眉耷眼的出去,他更是不愿意。
余祐微却很感动,深刻的反思了自己,觉得以后不能再像这样第一时间把张重之往坏处想,就算他是一个生活条件优越的好看学霸,工作的时候也非常认真且能吃苦,她决定从此以后把张重之当自己人。
张重之见余祐微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和蔼起来,甚是不安,“你想干嘛?”
正要回答,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你们是记者?来调查我们县里的事情的记者吗?”
来人是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年轻女性,穿着打扮很时尚,看起来跟省会城市的姑娘也不相上下,可她似乎没有主动跟陌生人说话的习惯,神情有些胆怯。
余祐微扭头看向张重之,见对方也看过来,便朝他挑了挑眉,张重之读懂了她的表情,她在说:“看吧,这就是前辈的经验。”
“对,我们是H市来的,专门调查博彦县的无故昏迷事件。”余祐微把语调放的很慢,怕吓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鼓了很大勇气过来跟他们搭讪的姑娘。
张重之把刚刚老妇人坐的位置让给姑娘,露出他精心设计好的笑容,根据他的经验,没有女性能抵抗这个笑容。
可女孩明显愣了一下,虽然乖乖的坐下来,却不动声色的凑近余祐微,尽量离张重之远一些。
余祐微和张重之全部精力都在女孩身上,自然是发现了她的动作,余祐微强忍住想笑的冲动,而张重之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所以,你能提供什么线索吗?或许说,你的什么人是当事人之一?”余祐微见女孩偏向于信任自己,便率先开口。
“嗯。”女孩不安的搓着双手,“是我哥哥,他是第四个昏迷的人,现在第一个人已经死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哥哥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