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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之上,还有三重世界。
东有妙喜,西为极乐,寂简至高。
道祖居于寂简,万物之始,大道至简,寂灭虚空。
一只凤凰穿过九重罗网,淌过七宝池水,停在了渊絜面前。
渊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闭着眼,淡淡道:“你可想清楚了?”
凤凰化成了一个美貌女子,身姿曼妙:“一如既往。我有一惑,敢问道祖何以助我?”
渊絜缓缓睁开了眼眸:“顺应。”
女子不解:“顺应什么?”
渊絜微微一笑:“顺天,顺地,顺心。”
十万多年前,也是一般模样。
女子跪在渊絜面前:“道祖悲天悯人,求道祖赐教。”
渊絜看着她:“置之死地而后生。”
女子想了想,抚着略略隆起的小腹:“恳请道祖将来渡一渡我的孩子。”
昆仑虚,那紫衣姑娘斜躺在高大的老桃树枝桠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
她回过神来,素华已站在树下,微微抬头:“下来吧。”
千锦眼波一转,唇角扬起:“那我不用法力,你可要接住我啊。”
素华无奈地笑了:“好。”
千锦纵身一跳,稳稳落入了他的怀中,她看着他:“那灵草,你娘吃了?”
素华缓缓道:“丹姬,不见了。”
还未等千锦诧异,覃川眉飞色舞地跑了过来:“师叔祖,大仙官,我又得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千锦挑眉:“什么?”
覃川挤眉弄眼:“那太子颠楚下了一趟凡,带回来一个凡人女子。”
千锦同素华迅速地对视一眼,心下隐隐感知到了什么。
半月过隙,九重天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天帝又纳了位如花似玉的天妃,住在那金玉镶就的迎丹宫中。
第二件,翌日,太子颠楚莫名其妙地死了。
真是办完喜事又挂白丧。
荒古后宫众多,儿子亦多。可他教子无方,儿子大抵窝囊。
颠楚乃天后所出,是荒古最疼爱最得力的儿子。
他停尸于太子宸宫中,众神众仙瞻仰遗容,三日后便要将他葬入浩瀚宇宙,化成一颗星星。
神仙分站两边,神归神,仙归仙,泾渭分明。
他的父君站在首位,阴沉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悲伤。
他的六个兄弟站在一旁,低头垂眸敛去了眼中的恐慌。
他的母后却不见踪影,听说那天后宫中守卫森严。
第三日,素华才终于带着千锦姗姗来迟,朝棺椁拜了三拜。
荒古沉声道:“你还知道来?”
素华淡淡一笑:“天帝说笑了,哥哥平白死了,怎么能不来呢?”
千锦轻叹一声:“这个得怪我,我得了夫君,自是要带他走亲访友话家常不是。说起来,还是天帝悲喜不形于色,我等自愧不如,敢问天帝,究竟是悲是喜?”
荒古一张脸阴晴不定,只是冷冷盯着千锦,不由又注意到她发间那支玉簪。
“呵,他自是喜出望外。”
殿外飞进了一抹白衣身影,正是那许久不见的天后,她握着一把绫坤剑,架在荒古的脖颈上,她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泪痕,嗤笑道。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仍低着头视而不见。
众神仙皆是一惊,窃窃私语,看了看素华眸中的笑意,却无人阻拦。
荒古看着天后:“你杀不了我。”
天后的手微微颤抖着:“荒古,楚儿是被你亲手害死的,你枉为君父。”
千锦见缝插针:“天后娘娘,你有何冤屈,太子有何冤屈,不如说给我们听听。”
天后一怔,荒古已轻松地将剑夺了去,喝道:“来人,将天后带回去。”
可等了半晌,竟无一个天兵上前,众神仙这才发现,天兵不知被谁施了术,魔怔般痴痴站着。荒古看了一眼千锦,蹙起了眉,他身边的心腹秦霜正要上前,他耳语了两句,秦霜便退了出去。
天后冷笑:“荒古,你自然怕我说,你抢了儿子未过门的妻子,害得儿子自断心脉而死,可不是要藏着掩着?”
荒古怒斥:“你疯了。”
千锦不慌不忙地道:“各位师侄徒孙,我看天后娘娘大概是疯了,天帝向来行的端做得正,若不是丧心病狂了,何以会做这样的事呢?”
与此同时,迎丹宫中,荒古新纳的天妃正在院中修剪花草,她好似并没有什么兴致,只是随意地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枝桠花瓣落了一地。
“乓乓乓。”
随侍的小仙娥忽然齐齐摔倒在地。
她抬头一看,那人步履轻盈、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丹阳?天妃,嗯?”
她一惊,脱口而出:“素华。”
素华挑了挑浓而不重的眉毛:“谁将你变作了凡人,丹姬?”
丹姬垂眸,细密的睫毛盖住了神色,没有言语。
素华像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淡淡看着她:“话不多说,跟我走。”
丹姬依旧没有看他,语气却很笃定:“我不走,我要亲手杀了他。”
素华唇角一勾:“只是杀了,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无路可走,自甘堕落。”
他微微一顿,靠近了她:“时间不多,我再问你一遍,走不走?”
丹姬抬起眼眸:“不走。”
素华轻叹一声,将那株灵草给了她:“吃了罢。然后听我的,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太子宸宫,天后大哭,哭得梨花带雨,继而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丧心病狂,他本来就是丧心病狂,各位可知……”
说到此处,天后陡然被荒古噤了声,门外天兵姗姗来迟,将天后带了出去。
素华眉心的朱砂痣微微一闪,握了握千锦的手,千锦同他对视一眼,怜悯地摇了摇头:“唉,这有时候啊,人疯了,说的话才真呢。”
荒古又狠狠盯住了她,素华稍稍一侧,挡在了千锦面前:“帝姬向来耿直,道祖也见怪不怪,天帝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和她计较。”
千锦眼波一转,从素华身后探出脑袋来:“话说回来,忙着看戏,都忘了今日的主角呢。”
荒古眸中寒光毕露,她却视若无睹,款款走到棺椁边上,握起了颠楚冰冷的手,垂眸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末了,她抬起头像是很吃惊的模样:“啊呀,这太子,果然是自断了心脉,不知是何等伤心啊。”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众仙偷偷看一眼天帝那从未有过的阴森可怖的神色,又看一眼素华眼底隐隐泛起的笑意,敛了敛眸不知在想什么。
荒古靠近素华,压低了声音:“管好你未过门的夫人。”
素华淡淡一笑,揽住了千锦的肩:“哦?我不会管她,也不愿管她,我管不了她,谁又管得了她。说到底,我很欢喜,她仗义执言,我岂不欢喜?她随心所欲,我岂不欢喜?她无法无天,我岂不欢喜?天帝既然不喜,那就眼不见心不烦吧。”
荒古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隐在暗处的手紧紧攥着,牙根咬得生生作响,面色倒是不改,半晌,好似宽宏大量般笑了一笑:“盖棺罢。”
昆仑桃花林,他们刚回来,就有一瓣透粉的桃花贴到了千锦耳畔,低语了几句。
千锦微微蹙起了眉:“他方才,偷偷派人来了我这里。飞天和冷宴?”
素华轻轻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心,不慌不忙道:“放心,他们已暂时离开这里。这说明,他慌了,安稳了十万年,也是该动动脑子了。”
千锦轻笑出声:“就怕生锈久了,动不起来呢。你娘她,不走吗?”
素华嘴角微微翘起:“她不走,也好。这计划嘛,自然要变一变。”
千锦看着他:“你说,你娘她,打从一开始就料到荒古会看上她吗?”
素华坐了下来:“她没有这脑子,否则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有一个人,我想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