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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李云崖和朱由检着点心茶水说了会闲话,逐渐转到政事上来,朱由检屏退所有太监宫女,连从王府里带来最贴身的徐应元都给撵到外面去了,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今天上午,魏忠贤向我请辞了。”朱由检压低了声音说。
“哦,陛下自然是不准了。”
“他这是在试探我,若我准了,恐怕他要狗急跳墙了!”朱由检表情忿忿的。
“我还是劝陛下,不要杀魏忠贤。”李云崖有些犹豫地说。
“你不必说了!”朱由检有些不高兴,这个话题他们早争论过了,“魏忠贤一日不死,阉党一日不除,大明都不得安宁!还是如我当初说的,我上任第一件事是要铲除阉党!”
“唉。”李云崖拿出一把吊炉花生放在桌上,剥开了给朱由检吃,“你别生气,我让你不杀魏忠贤,也是为了你,为了大明朝廷,杀了他弊大于利。”
花生这个时候刚刚传入中国,在东南沿海一带略有种植,数量极少,朱由检从未曾吃过,他眼看着李云崖拨开花生角,里面躺着红色的四颗果仁,倒出来递向自己。
他试着拈起一颗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吊炉花生先用汤水煮,再经过炒焙,又香又酥,用来下酒是最好不过了,朱由检一下子上了这个味道,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倒不是帝王心术,而是有些矜持,不愿意在李云崖面前表现得像个少见多怪的土蛋。
他嫌李云崖剥得慢条斯理的,吃得不过瘾,自己抓了一把:“我自己剥好。”
李云崖抓住他的手,掰开手指,将花生挖出来,然后捏着手指拎起来左右看了看,朱由检的手指很修长,皮肤白嫩,指甲修的很整齐,要是去弹钢琴是最好不过了:“你这手还是好好留着吧,我给你剥行了。”
朱由检暗暗吞下口水,接了两粒花生回来:“你接着说,杀魏忠贤的利弊如何?”
“陛下可知道,所谓阉党从何而来?”
“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投靠魏忠贤结党而成。”
“错了!”这袋吊炉花生采用的是四粒红花生为原料,这种花生产量低,但是味道好,而且每个角必是四粒,里面花生红衣呈深紫色,李云崖每剥开一个角,给朱由检两粒,自己吃两粒,“在万历朝时候,朝堂上有东林党、齐党、浙党、楚党等,他们以同乡、师徒等关系朋比结党,不问对错,不问是非,互相征伐,铲除异己。”
“哼。”朱由检喝了口茶,气鼓鼓地说,“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
“是,但若是别人结党,我不结党,别说立足之地,连进身的道路都没有,所以人人结党,历经两朝到现在,几乎人人有党。万历之后,东林党仗着两次扶保圣驾的从龙之功,掌握朝堂,一家独大,在天启初年,那时候东林党的领袖*星做四凶论,讲其他党的首领比喻成上古饕餮、穷奇、梼杌、混沌四凶,继而将各党斗得一败涂地,这些党人不甘失败,于是纷纷转投魏忠贤麾下,是以成了后来的阉党,他们反过来报复东林党,数年之间又把东林党打垮。因此我所担心的是,你一旦将魏党彻底铲除,东林党势必重新掌权,到那时他们上下窜连,沆瀣一气,欺上瞒下,你一个人做困愁城,出又出不去,连身边的太监都被他们收买……”
“他们敢!”朱由检一拍桌子,几乎将茶杯震倒。
“陛下!”徐应元在外面听见,还以为朱由检震怒,要办李云崖,一面让人去叫大内侍卫,一面要冲进去,“护驾”二字还未喊出口,被朱由检打断了。
“出去!我说过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难道你要抗旨不尊吗?”
“奴婢不敢!”徐应元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带人又退出门外。
朱由检是个很容易激动的人,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摇头:“不会的!绝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我也决不允许有那种情况发生!”当然,他也是个十分理性而且聪明的人,很快又坐下来问李云崖,“你的意思是说,平衡东林党和阉党,让他们互斗维持政局平衡吗?”
李云崖点头:“你要是不看他们斗,得亲自下场跟他们斗。”
“胡说!朋比结党历来为朝廷说不容,朕焉能任由他们……”
“不管你由不由,他们都会拉帮结伙结党营私,人都是自私的,君子像菩萨一样,都是人间罕见的国宝,小人才是大多数的,而且治大国如烹小鲜,咱们不能着急,得一步一步来。”
朱由检听他的意思已经有了腹案:“哦?计将安出?”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首先要立志,要搞懂最终志向和目的是什么?对外消灭北方的异族,最好将他们一劳永逸地解决,彻底搞定边患问题。对内让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学上,大明国力蒸蒸日上,对不对?”
朱由检思忖着李云崖的话,点头道:“不错。”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朝廷被魏忠贤把持,你如果把魏忠贤杀掉,会被东林党把持,所以咱们得先把权利从魏忠贤的手里拿过来,还得保证不被东林党拿过去,对不对?”
朱由检有点不听他说权利会被东林党拿去,他有信心干掉魏忠贤,也有信心压制东林党,对于达成李云崖说的目标他有自己的办法,但他不想跟李云崖争论:“你接着往下说。”
李云崖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尤其是天下大乱的时候,所以我们第一件事是要掌握兵权,要有一支完全效忠于你,指哪打哪的军队!另外是财政大权,你虽然贵为天子,但户部的银子经常你是调不动的,尤其是户部尚书和内阁人连成一气的时候,你别不服气,回头看看前朝,有多少次皇帝没办法从户部拿钱只能出内帑的?哪怕你换一个首辅,换一个尚书,新的也一样有党,所以第二个目标是赚钱,咱们得弄到很多很多的银子,不能指望户部的支持。”
李云崖说的这条路线跟朱由检自己想的完全不同,朱由检打算先铲除阉党,然后再至上而下掌握朝政,他还是更倾向于自己的办法,不过李云崖讲的话也很有道理,跟自己的想法也并不违背:“你要如何抢来军权?莫非要去做蓟辽督师不成?还有如何赚钱?难道要加饷?”如果李云崖打的是这两个主意,朱由检要看低他一眼,前者是要官,后者是老生重谈。
“都不是!”李云崖觉得朱由检的思维带有深深的时代局限性,“我要替陛下编练新军,至于赚钱嘛,我推荐陛下收商税。”
“编练新军?你会练兵?至于征收商税……不妥不妥。”朱由检用手托着下巴,做沉思状,“现在全国财政吃紧,寅吃卯粮,编练新军我倒是可以出内帑,但是要提防阉党生变。商税万历朝有人提过,被朝堂内外大臣们群起攻之,最后不了了之,这两件事……”
“所以需要留着魏公公啊!”李云崖拍着胸脯保证,“我回头去找魏忠贤,保证不会让他起疑,而且这钱也不用你出,不,你出一部分,一万两意思意思,剩下都让魏公公出。”
“他会出这笔钱?”
“肯定会!还有收商税的事,不能着急,咱们一步一步来,三年之内,我肯定把事给你办成了,不过你一定得给我留着魏公公,有他在不但事情好办多了,还有人背黑锅。”
两人又唠了一会,看看天色不早,朱由检决定请李云崖吃饭。
这回他做了皇帝,吃饭不能像原来那样一人捧着一碗麻辣烫隔桌对吃,而是每人面前各摆一张桌子,把饭菜放在上面,一群宫女太监们在旁边伺候布菜。
朱由检看给自己的菜多,有二十多盘,李云崖面前只有十几盘,他吩咐小太监:“把这个菜给云崖端过去,把这个汤也给他,还有这道……”直到李云崖比自己多了才宣布开始吃。
这时候太监捧着一坛酒进来,朱由检有些得意:“这是尚膳监历年陈酿的菊花酒,这时节温热了喝正好,我昨天喝了一点,你且尝尝。”他让小太监先给李云崖斟上。
李云崖一把将酒坛子夺了过来,收进空间里面:“你才十六岁,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啊,你不想再长高啦?”在场的太监们都吓傻了,李云崖毫不在意,大步走到朱由检桌前,拿出一瓶苹果醋,“喝这个,开胃又助于消化,以后少喝酒。”
他把苹果醋的盖子打开,亲手斟满一杯递给朱由检,朱由检接过去先嗅了嗅:“这是天界的仙浆玉液吗?”他没有嗅到酒香,轻呷了一小口,喝到嘴里酸溜溜的,第一反应想吐出去,好在他忍住了,在嘴里噙了一会咽下去。
“你不用那么喝!”李云崖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喝干,“这么喝才爽快。”
朱由检学他干了一杯,酸酸甜甜的,终于品出好来了,李云崖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两片炙羊肉喂给他,朱由检对于李云崖的投喂已经很习惯了,十分自然地张口接了吃。
李云崖退回自己桌上,也拿出一瓶苹果醋,跟朱由检吃了一顿愉快的下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