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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圣学宫之中,风和日丽。
应知非拿着一叠宣纸进入书房时,洪子鹰依然在打算盘,没给他半点关注。
贺北亭微微颔首,权当打招呼。
宋文舟一如昨日,吵吵闹闹的:“应大郎可来晚了,竟让老师等你。”
“应某不像二位,就住在书斋中。城门开启之前,我想来也没办法。”应知非一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宋文舟摇了摇头,一指身旁的空位,又朝洪子鹰的方向努努嘴,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先坐。”
应知非目光一扫,发现两人桌上铺着几册书,正埋头做学问。
“这算什么?自习?”应知非忍不住腹诽。
听着耳边的“噼里啪啦”,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位大儒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等了片刻,他忍不住靠近宋文舟,小声问道:“这钱是有多少,都数不完的么?”
宋文舟也小声回答:“不知道,没见过。”
洪子鹰听见两人的议论,头也不抬地嗤笑道:“怎么,做了半年的普通人,还是不懂缺钱的滋味?”
……懂,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应知非嘴角一抽,没好意思答话。
毕竟,有一条名为国师的金大腿,主动伸到他面前。应知非恨不得高呼:富婆,我不想努力了。
两辈子加起来,他也没见过那么多黄金。
可惜啊,他又投了个劳碌胎,不努力,再多的钱也没命花……
应知非慨然一叹。
终于等到洪子鹰放下算珠,宋文舟与贺北亭同时看向应知非。他们都知道,应知非“身负重任”。
想到他的字,两人眼中皆有玩味。不过,事态的发展,让他们失望了。
应知非道:“弟子有两篇诗词,请老师指点。”
“两篇?”宋文舟咋舌,“我们上次见面真是一天前?还是一个月前?”
洪子鹰懒洋洋地抬起头,只看了一眼,他立刻站起身,满面惊疑:“九品圆满?”
身前的算盘被他一带,在桌上划出长长一截。算珠磕磕碰碰,掀起一片“噼啪”声。
洪子鹰先前的一番苦心,显然已经全白费了。
但他已然顾不得了。
洪子鹰三步并两步,跨到应知非面前,扬手叩住他的脉门,浩然正气涌入其中。
应知非一脸茫然,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对方牢牢拽住。他突然发现,这位慵懒清瘦的大儒,手上的力道却很出众。
“嘶——”
宋文舟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张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贺北亭震惊之余,若有所思地挑起眉。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的波澜几乎一致。
纸上的墨点,更是如出一辙。他们同时毁了一篇习作。
沉默,在书房中漫延。
待亲自确认之后,洪子鹰的心情渐渐平复,但脸色越来越古怪。
他瞧了瞧应知非,疑惑地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儒道变得这么简单了?”
应知非仍是一脸困惑。
他揉了揉耳朵,犹犹豫豫地问:“您说……什么?”
九品圆满?他分明刚刚凝意啊?
洪子鹰没回答,反手将他推到桌前,语气凝重:“坐。把你昨日离开之后的经历,一一说给我听。要事无巨细,不能有任何疏漏。”
应知非本就有事要问,当下也不隐瞒,从头说起。
“有一事非常奇怪……”他先将金颜遇到一位神秘高手之事说出来,想看看洪子鹰的反应。
可惜事与愿违,洪子鹰好似根本不在乎,连声催促道:“继续。”
应知非只好继续讲,将青云当之事和盘托出。不过,他隐瞒了身上的封印,也不曾吐露珍珑的身份,只推说并不知情。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位行事莫测的女子国师,愿不愿意被人点破出身……
“把你的诗给我看看。”洪子鹰也无心纠缠这件事。
应知非恭恭敬敬地递上几张纸,谦声道:“请老师指点。”
洪子鹰掀开一看,立时笑出声来:“谁的字?”
“……我堂弟。”应知非老老实实地回答。
“难怪。”洪子鹰哼笑一声,“看来,你应家血脉没有问题,只是你爹那个老匹夫有问题。”
老匹夫的儿子、应家大郎应知非表示:你这话我没法接。
不过,待看清正文时,洪子鹰再也无暇嘲笑应凛,专注地品读诗篇。
令珍珑、金颜、应飞柏三人深深动容的《满江红》,也让懒散的大儒感慨不已。
他一字一顿地评价道:“对得起应氏风骨。”
宋文舟抓耳挠腮,时不时探探脑袋,坐没坐相。
洪子鹰睨他一眼,也懒得多计较,随手将这一页诗塞给他,把碍眼的弟子赶到一旁。
宋文舟迅速默读一遍,心满意足地窝在桌后,与贺北亭嘀嘀咕咕。
显然很喜欢这首词。
洪子鹰打开了第二篇,通读之后,他的神色更加慎重,也更加耐心。
应知非暗中观察,见状,长长吐出一口气。
并非是对《正气歌》信心不足,但他毕竟只抄了一个开篇。
而且,这个世界的浩然正气,是可以凝形显影、具有蓬勃气象的真实伟力。他还真拿不准,自己生搬硬套的一段诗,到底合不合适。
沉吟许久之后,洪子鹰饶有兴趣地看向应知非:
“你对浩然正气的理解,至少没有走错路。那究竟为什么,有徐志石精心教导,你却迟迟不能凝意?”
应知非陷入沉默。
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再次背上原主的锅。
“弟子惭愧。”
洪子鹰俨然将他视作活例子,屈指轻叩桌面,唤宋文舟与贺北亭回神。
“读书固然能够明理,但有许多事,只能在红尘中经历。到人间走一走、看一看,或许就能找到突破的机会。”
两人虚心受教,他们已在当前的境界停滞很久。
提点一句之后,洪子鹰再度看向应知非:
“你的诗才确实亮眼,其中蕴含的意,也是煌煌大义,正气凛然。但只凭两篇诗词,不足以让你在一夜之间,触摸到八品的边缘。”
其中之意不言自明,但应知非有些犹豫。
还剩下两件事,他不曾说出口。
一是他体内的封印,二是与应飞柏的谈话内容。
这两者,都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理由。
沉吟片刻,他主动排除第一种可能。那神秘的封印与浩然正气彼此相斥,不可能令他在儒道之上突飞猛进。
但后者……
应知非迟疑地说:“老师,儒道八品,应当如何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