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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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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冶艳的烛火一夜未息。

    苏遮月备完了墨,便带着怜儿悄然退下,由邱沣教着姝烟在案上写字。

    邱沣初时因着男女之防,只是在旁边指点姝烟一会儿,但姝烟的字一直不得法,他终是无奈上前,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写。

    幽幽的烛光之下,一个写着,一个教着。

    香炉里熏热的香气袅袅而出,浮动萦绕在两人周遭,幽幽隐隐,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无声地滋长出来。

    等到候在外院的跟随见天光亮起,前来催促时,邱沣才蓦地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离得太近。

    俨然就像是他把姝烟圈在怀里一般。

    邱沣连忙松开手,避嫌地往边上退开几步,咳嗽了两声,先像那跟随道了一声“好”,又看向有些茫然的姝烟道:“你现在写的已是很不错了。”

    这小姑娘在酒席上侍候久了,不知男女之防,他却不应当也不能占这个便宜。

    姝烟听了这话,一时心无旁骛地笑道:“与先生比,我才刚入门呢。”

    察言观色、讨男子欢心是青楼女子的看家本领,于是这一夜之间,邱爷的称呼已被她改成了先生。

    这是外头一些读书学子对师长的敬称。

    邱沣教她写字识文,她敬称他一句“先生”并不为过。

    邱沣有翰林学士的封号,平日里无官身的子弟也会敬他一声“先生”,原也是没什么的,但由一个姿色绝丽的女儿家说出来,竟无端染上了一种狎昵的意味。

    初听之时本也想纠正,但又看着姝烟清澈的眼眸又觉得她是无心的,若是纠正她,反而显得他过恃身份,那岂不是和不拿奴婢当人看的陆衷没有什么两样,亦会伤了小姑娘的好学之心,于是当时只能错开姝烟明媚无暇的眼,暂且应了下来。

    谁知这一应下,姝烟就完全不改了。

    前来催促的跟随四济也是跟邱沣的老人了,听到这一声“先生”,也是一惊,一双眼骨碌碌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邱沣又咳嗽了一声,将四济那道视线喝了回去,方要开口与姝烟道别,又被姝烟抓住了衣摆。

    但见她宛如孩童一般地撒娇道:“先生再留我一副字吧,不然我怕先生走了,我又回到从前那般的字迹了。”

    “先生留我一副字,我也好仿学临写。”

    这个要求如何都不算过分的。

    于是四济就见着他那位自夫人死后就不尽女色、一心只有公务的大人,又让他稍候,再提笔写了一副字。

    四济不由感慨真不愧是浮云阁啊,邱沣不知道这地,他迎来送往可是清楚的,有名的风月之地,但他本以为陆爷把他家大人拉到这儿,定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没想到这才一夜过去,他家大人竟连笔墨都肯留下了。

    一刻之后,邱沣搁下笔道:“这是王右军的兰亭集序,我临摹得也不尽十分出彩,不过你来练字是绰绰有余了。”

    四济暗道一声瞎说,他家大人的字可是连圣上都称赞过的好,往常连好友都难求一副,上回陆爷那儿要一副去给第十房小妾临写,他还厉斥这书法笔墨是正道,不是给他们床第狎戏的玩意儿,结果这时就给人写了?

    还偏偏不写别的,专挑了一副生平最喜欢的王羲之的字。

    四济这时瞧姝烟的眼神都变得敬佩了起来。

    姝烟瞧着那行云流水一般的书法简直惊叹,她脑子活,这一晚上过去已能懂一些书法了,自然能看出邱沣这一手字的水平。

    真不愧是翰林学士,若是叫那心高气傲的天芷看了,没准还会反过来嫉妒她呢,当即满心欢喜地说:“先生就是谦虚,这怕是那书圣真人再世都比不上的。”

    这显然是大话了,不过由一个初学诗书、孺慕师长的女孩儿说出来,那夸大之词都莫名带上了几分真诚,实难叫人开口责怪。

    “你这丫头……”邱沣刚笑着要训她几句,便瞥见四济那震惊的眼神,自己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妥,便收了脸上笑意,改作严肃地简单嘱咐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姝烟反而没追上去,只是低头看着这幅字,低声地叹息道,

    “这字真好看,可惜我就是写完了,也不懂这里头是个什么意思……”

    邱沣已经走出几步了,但听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入耳中,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姝烟这才仿佛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一般,马上收敛起那哀伤,扬起笑脸,从桌后走出来道:“瞧我的不是,都忘了要送先生。”

    她这一番神态的变换瞧在邱沣眼里更是欲盖弥彰一般,那怜惜之情更甚,竟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若得了空,我再来教你。”

    这话一出,旁边的四济简直是目瞪口呆。

    姝烟迅疾抬眸,就像怕邱沣改了主意似的,抢口应了一声极明显的“真的吗”,又似觉得过分,柔柔地低垂下眼眸道,“先生若公事繁忙,只管去忙就是,我定会在这儿等着先生。”

    这一低眸垂眼的含怯生情是她向着苏遮月学的,全因她从前总是看着苏遮月这般情态,连她都忍不住心软,那对着男子岂不是事半功倍?

    果然邱沣的眼神又动摇了一瞬,甚至还迟疑着天日尚早,不如再留一刻为她多解说两句。

    这时外头又有一个跟随跑来,脸上惶急要命,大声嚷道:“邱爷,我家爷出事了,您快去瞧瞧。”

    邱沣转眼过去,认出那是陆衷的下人,不过陆衷这家伙天天有一出没一出的,所以这时那下人说出事,他觉得多半雷声大雨点小,也不是特别着急。

    不过总也是把他方才被姝烟蛊去的魂儿给叫醒了。

    于是赶快与姝烟告别,由下人带着去了。

    姝烟本就没指望他留下来,不过是想给他的心里撒撒种子而已,总会慢慢生根发芽。

    眼见着他人瞧不见影子了,姝烟那副乖巧学生的样子倏然一变,几步走到一张美人榻上躺下,对着进屋的怜儿道:“真是累死我了,快快快,帮我按按手。”

    写一晚上,她的手臂就跟废了一般,这酷刑与被人鞭打的痛苦也不分上下,偏她还要做出一副笑意盈盈,虚心求学的模样,真是累得要命。

    怜儿忙给她从上到下揉按起来。

    姝烟取过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怜儿边为她捶肩边奇怪地道:“这个邱大爷也真是奇怪的很,教别人读书写字不是份苦差事么,怎么能一晚上都不累的?”

    姝烟啧笑一声:“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那些读书人,就好这一口。”

    她初时还担心邱沣嫌弃她不懂诗书,铆足了劲去学,结果却发现邱沣还真如苏遮月说的,不仅丝毫不嫌弃她,反而十分喜欢她这等懵懂无知却又好学向上的模样。

    这关窍被她一抓,更是故意学得慢些,果然见那邱沣对她更加上心。

    兴许是自己读书习文,到如今却不得施展,教一个小姑娘习字,莫名就得了些成就感。

    甭管是不是出于怜悯吧,反正只要对她上了心,那都是好事。

    虽然只是写了一晚上的字,别的什么也没做,但姝烟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头。

    即使一夜没睡,那心里头也十分甜美,突然一顿,发觉没见苏遮月的影子,算来今日也不是她要去邓婆婆那儿的日子呀,便问向怜儿道她哪去了。

    怜儿笑着回道:“姑娘不知,今早管事的派人来,说朱妈妈为给天芷看脸,专程请来了南边阮州的大夫,就也叫月儿姐姐一起去看呢。”

    她想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有极少癖好殊异的客人,但大多的人都是重色相的,苏遮月若能治好脸,那没准就能成为真正的姑娘了。

    却不知为何当时苏遮月一听整个人都似惊颤了一下,磕磕巴巴地推拒了好一会儿,最后是推不过才跟着管事的走了。

    忽然“咚”的一声,惊回了怜儿的神思,她错愕看去,原来是姝烟失手将那茶盏摔到了地上。

    姝烟上一刻还愉悦的神色一瞬间便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