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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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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儿当即舌灿如莲地接口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谁知道天芷姑娘这一病那脸上会不会烙下什么难去的痕迹来,那管事的能不未雨绸缪吗?”

    她拧开药瓶,将药膏涂在姝烟身上,边继续道,

    “就算是那些挑剔的常客一时调转不成,那新来的客人总也该分给姑娘您不是?”

    姝烟半伏在床上,听着轻轻勾了勾唇。

    其实怜儿这些话早在她知道天芷生病后就已经在脑海里盘算了无数遍了,她心里认定接下来那鸳鸯册必定不同从前。

    到底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少了一个坑,再怎么样那萝卜都得分出来一些吧?

    就算那天芷脸上的疤痕真能治愈如初,那也得养个十天半月才能见客,她要的就是这段时间的机会。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想到这里,姝烟忙笑着呼唤苏遮月过来,苏遮月茫然地上前,见她要抓自己手臂,忙给躲了一下。

    这一下躲得极快,要不是姝烟知道苏遮月一贯胆小,还不定怎么多想呢,这时只发笑道:“你躲什么,我就是看看你的伤,要不是你上回拦着我放过那只猫,我还真不会有这一日呢!”

    苏遮月却不是怕她,只是她此刻的手上还有被素娘放血留下的诸多小伤口,密密麻麻地看过去很吓人,若是叫姝烟见了,怕很难寻着托词瞒过去,只支吾着说道:“那是姐姐自己想开的,我只是挡了一挡,真不算得什么的,姐姐不必太上心。”

    姝烟见她这般与自己生分,一时眉头一皱,疑惑将起。

    这时还是怜儿眼尖,注意苏遮月放在身后的手有几道红痕,灵机一动,忙转过话题道:“哎呀,这事说来也是好笑,听说一开始呢都不知道是天芷的猫,就以为是只寻常野猫而已,那请宴的徐公子见天芷姑娘伤了,拍案大怒,派人到处搜猫,捕到跟前时,他更是亲自抽了佩剑,要将那小畜生大卸八块!”

    姝烟果然被她吸引了注意,挑眉道:“那是给天芷拦住了?”

    怜儿道:“当然不是,那天芷姑娘早骇得昏过去了,二月也只顾着她家姑娘,哪个有心神理会的那猫儿,还是座下一位公子的老仆眼尖,突然给认出来了,因那双猫眼是异瞳,稀奇好认,当即大叫着不能杀。”

    “徐公子将人逮到跟前问时,便说是从前见什么三司使大人亲手抱过,爱惜得很,可金贵了。我回头与人又问了问,但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官儿,依稀说是朝廷里头管什么税赋银两的,大抵是账房一样的人物吧。”

    “总之这话一落,原是对着天芷嘘寒问暖的人一转头全就跑去看那猫儿了,围了一圈张望,见那猫儿身上还有伤,一个赛一个着急,还张罗着给猫儿请大夫呢。”

    怜儿说着止不住地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猫儿才是貌若天仙的姑娘呢。”

    其实她和那天芷并无宿怨,但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姑娘,一个是每日洒扫的丫鬟,见了人家姑娘不好过,她就是没来由的开心。

    且她尚跟着云芍时,那丫鬟二月还和她常常来往,说说笑笑,但如今见她跟了姝烟,门庭冷落,客人鲜少,那在路上撞见眼睛简直要吊到天上去了,完全是一副与她不熟的高冷模样。

    如今终是风水轮流转,轮到她主子出事了,怜儿想到这儿愈发开心了。

    她知道姝烟恨极了天芷,于是这快意也不藏在心里,权当是替姑娘笑出声来。

    然而这些话听在姝烟耳朵里却是叫她渐渐生了后怕。

    若是她那日发了昏,真把猫儿宰了,也不知道今日会酿出什么大事来,得亏有苏遮月这丫头拦着她。

    她目光一转,落在苏遮月身上。

    虽说佛家有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姝烟从来没见过真的,端见着那些作善的被欺凌,作恶的享大福,因而对这一套完全不信,但此刻见了苏遮月却让她有些迷糊了。

    她也知道这丫头救猫就是烂好心,心肠软,但竟仿佛真得了什么庇护似的,莫名地还真能得福报,也是奇了。

    算上之前也是,一个周成安,一个晏清,如今连个随手一救的猫儿都是贵不可言的,好似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莫名都能落在她头上?

    这不会是什么专遇贵人的命数吧?

    苏遮月见姝烟盯着自己,目光沉沉的,便有些发怵,缩了一缩,余光正扫见姝烟身上的伤口,想了起来,又问道:“那何四……姐姐还接么?”

    姝烟回过神,挑了下眉,道:“什么何四?”

    这一声口气就像是从未听过这名字一般。

    怜儿张口就斥道:“那等下三滥的人如何配进我们姑娘的房中,若下人再把他的名儿写到鸳鸯册上,我就帮姑娘抽他嘴巴。”

    苏遮月被她们俩的转变弄得一时哑然。

    不过想姝烟不接这个人,终是好事,免受其苦,也就宽下了心。

    怜儿的话说的姝烟很开心,但她不是开心就忘乎所以的人,此时缓过了那阵得意,又深思熟虑道:“话也不能说绝,还得看看明日呢。”

    果然第二日清早,那下人就满脸笑意地过来了。

    姝烟还躺在床上,并不起身迎接。

    怜儿接过那鸳鸯册递到姝烟面前,姝烟一看,心里才落了定,只是面上依旧是一副冷色,还笑问道:“那何公子呢?”

    下人知道她明知故问呢,是在摆架子呢,却也不恼,他来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此时见姝烟发难,更是愈发恭谨道,

    “昨日那姓何的让姑娘吃了好大的苦头,这实在是我们安排的不好,不知道何四如今成了这副鬼德性,下手那么重,哪敢让他再上姑娘这儿来呢?”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瓶来,小心地递上:“这药啊是专治烫伤的,管事的专门吩咐送给姑娘的,姑娘万万得收下,不然我们可得愧死了。”

    什么不知道,什么愧死,没一句真的,全是场面话而已。

    姝烟听得心里明白,这时冷哼了一声,生生晾着他不理会。

    对这些下头做事的人完全不生气,那就是她好欺凌,这些人此时恭敬,日后因着她软好捏,没准就开始蹬鼻子上脸。

    然而却不料苏遮月走过来时,看那下人递瓶子都手酸了,忙给接过来:“多谢您了。”

    这说完一转头就看见姝烟瞪了她一眼,苏遮月一愣,怎么好似她坏了什么事一般。

    虽说她已给姝烟取来了素娘那儿的膏药,肯定比这个好,但她想这好歹是管事的心意,便是不用也该收下道个谢不是么?

    姝烟也是忘了自己房里还有个心肠软汪汪的傻姑娘,瞧不得人受苦,这时也懒得再摆脸色了,认真看起那鸳鸯册来,

    上面的人其实大部分还和过去一样,不过到底下时却加了一个,姓邱,叫邱沣。

    那下人见她注意着,忙给介绍道:“这个邱大爷是如今陇安府下属鹞城县的知县,别看他官职不显,这个邱家却是不错,陇安府里响当当的大族,好几代传承下来的书香门第,且每一代都有两三个中进士的,好几个是做官一路做到京城去的。”

    “这邱大爷原也是高中进士,入过翰林院,得封过大学士之职,只是后头牵扯到党争中,不堪其扰,才自请回乡,屈就这小小的知县。”

    怜儿听了都按耐不住喜色,她没读过书,平生最钦佩这些读书人,听得翰林院,又听什么大学士,便能想像出是怎样一位有才学的人物,向来士农工商,士为第一,这样的人物和那商贾出身的何四怎么比?

    她都快应下来了,但一瞥姝烟,那儿还是平平淡淡的脸色。

    那下人也见得分明,这时又说:“说来也巧,这邱大爷今年刚过四十,年初却不幸丧了妻。”

    苏遮月惊问:“也丧了妻?”

    头先那个丧妻的可是何四,那人品……

    那下人哎呦一声道:“姐姐千万莫多想,这位邱大爷可与那何四完全颠了个个,那真是每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听说每日下了衙就自个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写那什么……”他努力想了想,“哦对,悼亡诗!”

    “就是悼亡诗,那写的是一日比一日消瘦,也是他的好友看不下去了,怕他再这么耗下去都要给亡妻陪葬了,才生拉硬拽给骗出来游乐一番。”

    “且还嘱咐我们切不可提花楼,就说是平常的酒楼,不然怕人连门都不会踏过一步。”

    他见说到这里姝烟还没什么动心的样子,便加了一把火说道,

    “其实照例这般好诗书一般是叫天芷姑娘侍奉的,只是如今天芷姑娘伤了,那邱大爷过几天又得回去办差了,若姑娘看不上,那我再去问问其他姑娘……”

    姝烟这才撩了撩眼皮:“算了,勉强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