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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婆子见她醒了也不惊讶,继续使了力气给她喂:“夫人喝下去就知道了。”
苏遮月被她的声音一惊,这才意识到身边人不是阿香,睁大眼眸去看:“你,是你?”
周婆子见她认出来自己了,索性也不搞强迫那一套,放下碗盏:“夫人,我是给您送上路的,这药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喝下的。”
“你若不喝,我也有别的法子,可那样夫人就有的苦受了。”
苏遮月惊愣地看向她手中的汤碗:“这,这是毒药?”
周婆子笑道:“夫人也是个聪明的人,一点就通。”
实际上苏遮月猜的并不对,她另加的这药粉并不是毒药,只是麻药。
因她还得把苏遮月身上的皮肉切下来一些给她家姨娘去羹汤,若是里头有毒毒到了她家姨娘,那可不行。
不过这苏遮月到底也是个死,说是毒药也是一样的。
苏遮月眸子惊颤:“是你们夫人要我的性命?”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般恶毒,我都要和离了,却也不放过我!”
周婆子见她傻乎乎的,索性与她说了:“夫人诶,这怎么扯得上我家姨娘,全是夫人自己与外男私通,还身怀孽种,被老夫人和大爷都抓个正着啊!”
“你说什么?!”
苏遮月浑身一颤,眼眸发怔。
私通……孽种……
忽然间福至心灵,她茫然地抚向自己的腹部,好似真的有了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孩子?”
“我,我有孩子了?!”
周婆子也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女人家初次怀孕的那种体验,此刻宽宥这苏遮月享受一会儿,才缓缓道:“大夫诊治的,半个月了呢,但这孩子投胎投的不好,投到夫人你这个肚子里,合该有此一劫,夫人还是乖乖将这汤药喝了,我也好赶着下去报信儿。”
晚了天黑山陡的,她还得宿在这寺庙里,真麻烦。
苏遮月一点点地理解着她的话,眼眸也逐渐定了下来,只感觉身上的软弱好像皆都散去了,凭空生出一些力气一般,两只眼睛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四周,瞧准了门口的方向后,才又回过神来,说道:“好,我喝。”
她跟着抬起柔弱发颤的手臂,去接周婆子的汤碗,边流泪下来:
“是我半生荒唐,错看了人,嫁到了这吃人的李家。”
“你说的对,这个孩子与其在这里与我一同受罪,不如陪我一起下去……”
周婆子早就知道她是个性子温软只会逆来顺受的,听她这会儿心灰意冷,自然没有怀疑,劝道:
“夫人想得开就好,下辈子擦亮点眼睛,认个好男人也就是了。”
苏遮月将汤药接在手里,摸着碗边烫灼的温度,放到唇边将要饮下之时突然将那汤药转了个方向,直直泼在周婆子眼睛上。
“啊——”
火辣辣的,直接将这婆子给刺得大叫起来。
苏遮月就趁这个时候,一下推开她,几步就往门口跑去。
谁知她裙裾较长,勾到了椅腿上,一连带倒了几个禅椅,踉跄地摔了一下,那周婆子也是心狠的,只一会儿就给忍耐住了,心知苏遮月逃了她绝技没法交代,就顺着声音的方向,扑上前狠狠一抓。
正抓住苏遮月半截裙裾,又将她整个人绊倒在地上。
可惜苏遮月的手刚能碰到那门拴,又眼睁睁地给拖了下来。
*
另一头,那李家下山的一群人却没走得顺畅。
连日的大雨引起了泥石流,冲断了一截山路,最前一辆的马车的车轱辘陷进了泥潭里,车夫怎么都推不出来。
这山道本来就狭窄,一马车当中阻了路,后面两辆也跟着过不去。
今日山上那一出事闹得李祁本就火大,现在更是觉得连老天都跟他过不去,狠狠地踹了好几脚车轴,犹不能解气。
李老夫人下了车来,沉心静气道:“既然走不了,那就先回去好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下山艰难,还是回去比较妥当。
“回去,我不回去!”
李祁大喊一声,“我跟那个恶毒淫妇根本不能同在一屋!”
他一通吼完,就甩了袖子往前走去。
宋姨娘可得赶着这时候献宠,赶忙叫着车夫打伞,一同追了上去。赵姨娘眉眼淡淡,没打算与她抢这个功劳,只从杨婆子手里拿了伞,为老夫人撑着。
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声道:“这都造得什么孽哟!”
儿子这副模样,不盯着也不成。
一行人便弃了马车,只步行下山。
然而这苦禅寺坐马车上来好似只一打盹的功夫,真步行下山却是艰难,尤其山路湿滑,泥沼遍布,女眷又多,走了一阵身上华贵的衣衫都被雨水泥水打湿了,没一个不疲累。
“老夫人,那里有屋檐!”
赵姨娘扶着劳累的老夫人,一直寻着中途避雨的地方,果然见着路旁有一处废弃的破庙。
“好好,咱们歇歇。”
李老夫人说道,与赵姨娘和丫鬟婆子往那儿走去。
李祁和宋姨娘在前头走得快,已然没了影子,这时想叫也叫不住了,便使派了个小厮前去报信,若是累得气消了,就过来歇歇。
丫鬟婆子费劲地推开半扇枯朽的大门,迈过门槛,挥开蛛网尘土,众人又是一怔。
原来这破庙是供奉着城隍的,但见那高大的城隍塑像似是年久失修,雕漆剥落,一个脑袋歪在一边,将落不落的。
头顶上的挡雨瓦片漏了个洞,水流漏了进来,正落在他脖颈上,顺着那塑像身子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黑黢黢地看过去,就像是被砍了头,在流血一般。
赵姨娘身边的秋霜不知怎么,就想到方才看到的在苏遮月屋里那个死掉的男人,又见到这可怖的城隍塑像,心里头害怕,身子也跟着哆嗦了起来。
阵阵寒风从后面还没关上的大门吹来,吹得她脸色煞白,忍不住抖着嗓子小声开口道:
“夫人,这地方不干净,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赵姨娘瞧着这城隍塑像也有些心惊,但走不走不是她说了算的,眼下是李老夫人走不动了,她们不得不陪着。
杨婆子脱了衣衫,拿了一些枯草垫在下头,叫李老夫人坐了。
李老夫人沉眸了好一会儿,突然看向赵姨娘:“今日之事,是你动的手脚?”
赵姨娘一惊,慌忙就跪下来,在这时候承认得也极快:“老夫人恕罪,那男子是妾身安排的,可苏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我如何也不能安排啊。”
李老夫人眉眼愈发冷漠:“那你的孩子呢?”
赵姨娘一愣:“我的孩子?”
李老夫人衰老的眼瞳此刻漆黑一片,声音带着苍老的怒意:“你先前流掉的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