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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一箱箱重达百斤的炮弹,好像“蚂蚁搬家”一样,被搬到了四炮掩体内。
最后一个炮弹箱,是班长宗儒麟发扬风格,主动抢着扛的。
“早知道去别的班了,还可以少扛一发。”郭鹏永接过宗儒麟肩上扛的那发炮弹,笑着调侃道。
“我考,要是去了别的班,你会得到那么大的锻炼?”宗儒麟一句话给侃了回去,他还瞅瞅旁边正在浇水的梁荆宜,“小子,你要打准一点,不要浪费了人民的血汗钱。”
“是,班长。”梁荆宜把桶里的水浇完,就去装瞄准镜了。
虽然在昨天下午,副连长余辉斯就将各炮的瞄准点分划,报给了炮班长和瞄准手,但是他还是想多确认几遍,多瞄它几次。只是现在天还没亮,他的动作,多少会有一些做做样子的成份在里面。
东方慢慢露出鱼肚白,天开始亮了。
阵地指挥所除了副连长外,还有三个人,他们是侦察班的刘新昊、无线班的林小周和有线班的储军勇。
梁荆宜甚至在脑海里“畅想”,要是唐星星能跟着出来的话,说不定此时陪同副连长在阵地指挥所发号施令的,全部会是清一色的九八年兵。
“嘭”,一声巨响,震得人全身为之一颤,他朝二连方向望去,只见飞沙走石,硝烟蔽日。
一分钟后,他又听到身后几十米开外的阵地指挥所,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二连注意....四炮表尺,减一....四炮方向,向左零零一.....”
这是前方观察所发回来的命令,也就是说,二连四炮这一发炮弹打出去,没有直接命中目标,现在是开始修正偏差了。
嘭嘭嘭......
二连四炮在打了四发后,终于轮到一连四炮了。
“四炮注意。”余辉斯举起了手中的小红旗。
钭星宇和宗儒麟在喊“注意”的同时,也分别举起了小红旗,以示收到。
梁荆宜右腿跨进大架,目视瞄准镜,左手放在方向机上,右手指拧住分划转轮。这是吴安继和任斌卫教他们在训练中的标准动作。
“准备试射,一号装药,表尺,一百二十五,方向,向左零零三,一发试射,装填。”余辉斯重复着无线兵和有线兵传出的口令。
“表尺一百二十五。”王勇学装上表尺,打动高低机,居中气泡。
“方向左零零三。”梁荆宜在基本分划上减去零零三,再次瞄准。
“装填。”杜军安迅速起立。
他从打开的炮弹箱里抱出五十斤重的弹丸,尔后,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护住引信,压下炮闩的弹簧,两手配合将弹丸放入炮膛。
“咚”的一声闷响,郭鹏永手里的送弹棍,将弹丸在炮膛里给塞得严严实实的。
杜军安又从炮弹箱里抱出金黄色的药筒,药筒与弹丸重量差不多,但由于是一号装药,药筒里面装的七个药包被拿出来一个,所以重量略轻。
“哗”的一声响,随着药筒被推进炮膛,原本打开的炮闩,立即自动关上。
瞄准手和其他几个炮手同时报“好”。
站在火炮右大架外侧的宗儒麟跑过来检查,确认无误后,举旗报告,“四炮装填好”。
“四炮装填好。”余辉斯向前方观察所报告。
十秒后。
“放。”阵地指挥所的话筒里,传出前方观察所的命令。
“四炮注意。”余辉斯举起了小红旗。
按今天这个操作,他得把手里的小红旗,举到胳膊发软。
“注意。”班排长分别复述口令,并举起小红旗。
梁荆宜左手拉紧击发的那个手柄,出来之前为了练习击发的一致性,他起码拉了不下于一千次。
“预备,放。”余辉斯倒下旗子。
“嘭”的一声巨响,炮管前端火光冲天,脚下的大地一阵颤抖,空的药筒也从炮膛退出,“哗”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之前的飞沙走石,是看二连的热闹,可现在轮到自己了,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梁荆宜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摸了一把满脸的黄沙,看到班长正向排长举旗报告,“四班一发试射,发射完毕。”
郭鹏永手拿送弹棍,熟练地挑起从炮膛退出来,正呼呼冒着热气的空药筒,“哐当”一下,扔进了那个空的炮弹箱。
杜军安则是把空的炮弹箱盖住,马上搬到掩体外面,这是在腾地方。
“赶紧重新瞄准啦!”报告完了的宗儒麟看到梁荆宜傻呼呼地站着,脑子里瞬间燃起了一股怒火。
梁荆宜如梦初醒,赶紧转身检查,他发现先前瞄准的基本点,此时已经偏离了起码三个密位以上。而平衡气泡,则是被震得偏离了航向,差点分不清左右了。
“四炮注意。”又有前方观察所的命令传来,应该是开始修正了,“表尺,一百二十五,方向,向右零零一,两发试射,装填。”
两发试射打完,一分钟后。
“四炮注意,表尺,一百二十五,方向,向左零零一,三发试射装填。”这是前进观察所下的最后一道试射命令。
在一营停止射击的时候,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到,不远处传来“嘭嘭嘭”的炮声,那是团里的其它兄弟单位在搞试射。
宗儒麟仔细检查了四炮的情况,应该说还不错,六发一号装药打完,至少驻锄都还没有移位。
各炮班在掩体内,严整以待。
十分钟后。
“全营注意,101号目标,机枪火力点,表尺,一百三十二,方向,向左零零五,四发急促射,装填。”前方观察所的命令下来了。
整个炮阵地顿时一片忙碌的景象:瞄准手和一炮手在瞄准,其他炮手在装填,班排长在检查,副连长正在向上面报告......
急促射可不像齐射那般,讲究个整齐划一。
它是哪个班先装填好,就哪个班先打。
嘭嘭嘭.....
大地在持续颤抖,而且当你以为别人已经停止对你进行伤害的时候,别人还冷不丁地在你的耳边放上一炮。
梁荆宜的心,今天算是被伤透了。
三炮打完五炮打,左右夹击的两门炮,嘭嘭嘭轮番轰炸着他的耳膜,他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叫,这是快要失聪的节奏了。
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二十多发炮弹,这才打了个零头而已。
“全连注意,102号目标,敌碉堡,表尺,一百四十七,方向,向右一二十五。四发齐射装填。”听声音,这是连长马斌正下的命令。
炮班所有人开始新一轮的紧张忙碌。
梁荆宜装上计算好的方向分划,瞄准,居中气泡,报好。
“报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右腿迅速跨进大架,重新装好方向分划,打动方向机......
“我考,你特么的迷迷瞪瞪的。”宗儒麟黑着脸跑过来,他发现可能要出大事了。
“刚才我......”梁荆宜没说完就打住了。
他想起了在新兵连时,班长经常教育他们的一句话,“解释等于掩饰”,所以,错了也就错了,不要再强调什么客观理由,否则后果比错了还严重。
事实也正是如此,宗儒麟检查发现方向分划与他算的完全一致,便也没了下文。
刚刚出现的那个失误,确实让梁荆宜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百多个密位,前后加起来,就是两百多啊!如果没有检查出来,真的是四发炮弹干出去,那还不得出大事故?
这个失误的原因,有受到耳朵嗡嗡作响的影响,但是要说起来,其它班的瞄准手耳朵还不是肉长的,为什么他们都听清了,只能说是梁荆宜没用心。
后来,为了避免瞄准手在实弹射击中,出现这种重大失误,团里要求实弹射击时,各炮必须在炮管前面,安装一个所谓的“安全框”。
当然,这些是梁荆宜服役第二年以后的事了。
四发连齐射打完,接着便又是急促射。
二十八发炮弹,经过反复的“嘭嘭嘭”,最终被打得只剩下二十八个空的弹药箱。
实弹射击终于结束了。
“各班长组织人员擦拭火炮,整理空的炮弹箱。”余辉斯把手中的小红旗往作业包里一插,使劲甩甩手,仰天吐了一口气。
两个炮排长也如释重负般走向阵地指挥所,这次实弹射击他俩感觉打得不错,最起码从前方观察所发出的修正量,就可以看得出来。
“一二、一二”的号子声,随即在炮阵地上响起......
下午二点,营里通知:各连火炮挂上炮车,回填掩体,除了宿营的帐蓬,所有装备物资上车。
八点,晚点名,连长的心情不错。
他说,三个连队中,我们一连打得最准,基本达到了他预期的目标,不过,还有一项更艰巨的任务在等着我们去完成,那就是“XX七号演习”。
梁荆宜担心班长会“秋后算帐”,晚上把他骂得找不到北,结果却没有。
睡在帐蓬里,宗儒麟只是用怪异的眼神,瞪了他两秒,然后,“嘿嘿”笑了两声。
但就是这“嘿嘿”两声,还是令到梁荆宜心里发悚。
他呀,对班长还是缺乏必要的免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