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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红尘相作伴,却奈何,泾渭相隔纸鸳鸯。书接上回,无奈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桐去了已经足足十五天了,整个林家上下却仍是一片凄冷之色。
丧礼是街坊和亲戚们帮忙着办完的,期间江举人也来过一次,这葬礼的悼词还是由那江举人亲自写下。
邻里街坊自林桐入土后至今未串过林家的门,这倒不是所谓人走茶凉,只是谁都不忍心这时候去林家。
林家老二是街坊们看着长大的,老一辈的无不如是自家丧子一般难过。可众人见林老爷子整日不吃不喝也不是个办法,这才商议着让老刘头去劝劝这位老伙计。
老刘头跟林老爷子最熟,自是他去最合适。
林家堂屋内,老刘头瞧着林老爷子心疼,几日下来这林德贵何止老了十岁。
“老林啊,别太难过了,桐儿这孩子应是回天上去了”。
其实老刘头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陪了几十年的老兄弟。
是啊,这举人老爷可不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嘛,可,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事儿摊在谁身上也不好过啊。
“都怪我,我就不该让桐儿去考什么卵子举人,我们老林家世世代代哪出过什么举人老爷,这倒好,考是考上了,人没了有个卵用”。林德贵一双眼通红“我就说怎么考上了,拿命换的,能考不上吗”。
林老爷子自责啊。
当初林桐院试考过时自己本想沉淀三年再作乡试的准备,可林德贵觉得与其再等三年何不这次就试试。
不过是来往的细软差旅,林家凑凑还是出的起。
“你瞧你说的什么浑话,老林你要真是个有卵子的就别在这哭丧着脸”。老刘头脸色激动的赤红,站起来就对着林老爷子骂道。
“是,桐儿是死了,可你林家不是还有平安吗?那可是桐儿的儿子,你老林的亲孙子”。
“你要是真要怪自己,就再给老子教一个举人出来,让他去做官,让他去查是谁杀了桐儿,让他去给他老子报仇”。
“要是没本事,呵,就当我老刘一双狗眼看错了人!”。
老刘头句句肺腑刺在林德贵的心头上。
“对,老刘你说的对!查,查!做官!”。林德贵被老刘头的话惊醒,一阵喃喃自语。
老刘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身体一软躺坐在太师椅上喘气。
“平安!林平安!给老子滚进来”!
临江村的规矩,小孩儿未满十二是不能进堂屋的,林平安此刻便跪在堂屋外。
林德贵抬头便看见了这孩子,以往农事儿忙,林老爷是不爱跟这几个大孙子说太多话的,以往便都是李妇人跟几个孙子亲的紧。
像!太像了!此时的林平安除了一双眼哭的通红外,神色却那么的坚毅。
“像他老子”。林老爷子又说了一遍。
“跪下”。
林平安二话不说便跪在林老爷子膝前。
“爷爷”
这小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此前林平安一直忍着,怕自己哭了出来又惹得爷爷伤心,他清楚知道,父亲已经去了,回不来了。
林平安一张小脸望着林老爷子,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是没落下一滴泪。
林老爷子见了心疼啊。
是啊,才五岁的孩子,这么小便没了爹。
自己又在这矫情个啥呢。
“我苦命的娃,乖孙子,不哭,咱不哭”。
林平安这一声爷爷叫在了林德贵的心头上,林德贵却是哭了出来,这么小便知道心疼自己,俺又在这矫情个啥。
林家不能垮,自己不能垮。林老爷子心中暗道。
他一定要把平安这小子教成顶天立地的人,此刻仿佛报仇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他只想看着这孩子一步步成为俺老林家的男子汉。
“孩子,想读书吗?”林德贵许久才平复下心情开口问道。
“想”
“你告诉爷爷,你为啥想读书?”。
“为了当大官,杀了山贼替我爹报仇!”林平安斩钉截铁的回到,一张小脸格外坚定。刚才刘爷爷的话他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林老爷子摇了摇头,用那布满老茧的大手捏了捏林平安的脸蛋儿。
“爷爷改主意了,阿爷现在不想你去报仇”。
叹了口气,林德贵望着堂屋内儿子的灵牌。
“记住孩子,你做官的目的不是为了报仇,你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官,你要让咱老百姓不穷,你要让咱江陵郡再也没有山贼,你要让咱大武朝威加海内,海晏河清,但……”。
“哪怕你没有做上官阿爷也不会怪你,你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记住了吗”。
“嗯,孙儿,记住了”。林平安神色变了,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林老爷子说过的话。
哪怕是晚年的林平安再回忆这一段话时,林德贵的身影在他心中依然是那么的高大,甚至在后来给儿孙们的家信中他将阿爷的话写成了八个字。
为民正则为官可清。
这,便是后来林氏的家训,更是临江林氏的家风。
林老爷子不知道,林平安更不知道,历史的时针在这一天已经悄然开始转动,后氏那个让天下人无不称善的林氏豪族,便是从这一天开始进入了,它的年代。
朦胧的秋雨淅淅沥沥,临江村被雨水惹起来的雾气围绕着如人间仙境一般,秋闱过后秋意已逐渐散去,转而代替的便是刺骨的寒意。
林老爷子将众人叫到了堂屋,除了小孩以外,女人是能进堂屋的。
“方才你们都听得真切,说说吧,有什么打算”。
林老爷子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送平安去念书,却还是想听听众人的意见。
毕竟念书可不是闹着玩的,老爷子选了林平安就意味着另外两个大孙子只能做一辈子的农家娃,林家,只能供得起一个。
正是这样他才不想连累另外两个儿子,老四已经出嫁倒是不用考虑,可老大老三家呢,显然林老爷子是做了分家的打算。
“老大,说说吧,还有你,老大媳妇儿,放心说便是,今个儿这没有外人”。
“他能说出个什么”接话的自然是老大媳妇儿。
往日里自己这大儿媳往来镇上接一些针线活计,到也为林家添了不少家用。
终究是对不起另外两儿子,林老爷子其实很清楚自己是偏心的。
“账是跟老大一起对的,老大是清楚的,除开江老爷前后送的二十多两银子不能动以外,其他的你们都拿去分吧”。
那二十两是给平安请先生用的,林老爷子自然不会拿出来,何况老二媳妇还怀着身孕,孤儿寡母没银子哪行。
“分分分,分啥分?爹你还说不把我当外人”。
“平安念学便是念,我说什么了吗,大不了我再去镇上多接些活计,日子紧一紧就能过”。老大媳妇将账本扔在了一边看也不看。
这张氏到底是屠户家过来的,言语间飒爽的很,相比之下林老爷子还想多了。
“老三家的你说呢”。
张氏没管林大什么说法盯着老三媳妇儿就是问到。
“我也觉得不该分,大嫂说的对,若是分家爹你们可就苦了,二嫂子还有身孕,娘一个人哪忙的过来”。秦氏说话倒是不紧不慢,没有张氏那份直劲儿。
林家三个媳妇儿都不是本村的,老大媳妇儿姓张,龙家口的人,老二媳妇儿姓叶,老三家的姓秦,三女倒是一向相处的融洽亲同姐妹。
自始至终叶氏都没说过一句话,平安毕竟是她的孩子,她自觉的说什么也不是个理儿。
张氏早就看出来她的难处。
“爹,莫再说了,就这样吧,你明儿便去给平安寻先生,钱的事儿有我们呢”。
“哎,好”。
我老林家有福啊,娶了这几个好媳妇儿。
可这先生去哪儿寻啊,村里之前倒是有个张夫子,林桐便是在张夫子门下蒙学,可这张夫子前几年便已不再收徒。
林德贵心里一紧,只能拉下老脸去碰碰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