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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忧虑,没几日到了清明。
谢予卿问道:“泪竹,你知道哪里有香烛纸钱卖么?”
泪竹问道:“你买这些干什么?”
谢予卿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清明节……也是寒婵十六岁冥诞!”
泪竹闻言,心底一凉,潸然落泪。
谢予卿赶忙解释道:“泪竹,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伤心事!”
泪竹哭着道:“没有啦,我只是同情泪竹妹子,要是她还活着就好了!”
来到街上,蒙蒙细雨扑面而来,已是黄昏时分。湿漉街面随处可见黄色纸钱,道路两旁星星点点堆砌着灰烬,周遭院墙内隐隐约约传来低泣声。
泪竹不由抱紧谢予卿手臂。
逛遍整条街,香烛纸钱竟全卖尽了。谢予卿叹道:“今日咱们来晚了,怪我自己早先没记住日子!”
泪竹道:“我知道有一处地方有。”
谢予卿急道:“快带我去!”
“好罢!”泪竹说完,拉着谢予卿拐入另一条街道。
“咦,这路不是去往夫子庙么?”谢予卿忽然问道。
泪竹嬉笑道:“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哪还有店铺啊?也就只有夫子庙里有,咋们去借一点!”
将谢予卿拽进夫子庙。泪竹独自上前,跪在蒲团上。瞄了一眼四周,悄悄将香炉中一把檀香抓起,倒插入炉灰中将其熄灭。
“泪竹,这不好罢?”谢予卿不禁迟疑。
泪竹不以为然道:“哎,又不是偷,只是借,还要还回去呢!孔夫子不会见怪啦!”
谢予卿心道一声“罪过”。无奈上前接过檀香,点燃后,面北而拜。连叩三下,这才将檀香恭敬插入香炉。
泪竹则是对着夫子像叩了一下,大大咧咧将檀香插入香炉。
出来时,却见李府门口,姑父姑姑一家人在门口祭奠。谢予卿再也忍不住,眼泪和着春雨一起落下。
哭出来后,谢予卿心绪平和稍许。也许是清明连绵愁雨渲染,自己杞人忧天了。
五月,天气渐渐炎热。千凰楼却不似之前那么热闹,近来客人少了许多,楼中姑娘与婢仆出走近半。街上行人也稀疏了,偶尔有流民经过却是行色匆匆奔东南去了。谢予卿和泪竹又数日未见慕姐姐,早已见怪不怪。反倒是弄月、烟罗数日没来排练,张管事平素照面之人竟不告而别。
二人照旧从乌衣巷回来,堪堪正午。
刚入前厅,却见厅中几张桌上放着刀剑,桌旁坐了一群灰衣汉子,约摸十人,只是默默喝酒,没有姑娘作陪,徐妈及一众俾仆远远立在角落。二楼栏杆旁一张桌子坐了一名相貌俊朗白衣男子,正闭目听幽云奏曲。幽云此刻在白衣男子身旁不远处,弹奏《阳春白雪》,却略显急躁。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师傅!”幽云一曲作罢,迫不及待冲谢予卿喊道,眼神中满是无助。
白衣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淡淡道:“不行,全无神韵,再换一首。”
“这位公子,幽云姑娘此刻心神不宁,想必再弹仍是如此,不妨让在下为公子奏一曲。”谢予卿拱手道。
“你是何人?我可没兴趣听一男子奏曲!”
“在下不才,添居千凰楼琴师一职。品曲,惟入耳入心,我观公子闭目倾听,乃真心品曲之人,又何必在乎男女之别?”谢予卿此时再愚钝,也看出来人不是善与之辈,只是不见慕姐姐与其他人,只能不卑不亢道。
“哦?”白衣男子似乎有了兴致,若有若无看了一眼楼下,“既然来了,等不到慕颜之人,随意听听也无妨。”
幽云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转瞬恢复如常。
谢予卿凑近泪竹耳边小声道了句“速去找慕姐姐!”,进而拾级而上,来到幽云身边。
幽云感激地看了谢予卿一眼,将座椅让与谢予卿,立于旁边,谢予卿随即坐下。“砰”地一声,却不是谢予卿奏曲之音,只见座椅蓦地倾倒,谢予卿翻仰在地。楼下众人不知发生何事,一脸愕然。只有幽云直勾勾看着白衣男子右手,脸上似有不悦。
白衣男子道:“怎么,不愿意奏曲?”
谢予卿立刻站起,查看身上并无异样,只道座椅有问题,略有尴尬地笑道:“在下不敢!适才我没坐稳,让公子见笑了,这就奏曲。”说罢,扶起座椅,掂量平稳,再次坐下。
“砰”又是一声,只见这次谢予卿连人带椅一起倒飞出去,撞在身后墙壁上,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这次却不同于上次,谢予卿只觉全身酸痛,一时无力爬起。在谢予卿飞出刹那,幽云微微抬起手臂,却又转瞬放下。待谢予卿伏地,这才上前扶起,却又不敢让谢予卿再坐。
白衣男子大有深意看了幽云一眼,朝干净右手吹着本就不存在灰尘,若无其事道:“看来我是听不得你奏曲!”
谢予卿纵是不悦,但想来两次摔倒虽莫名其妙,却十有八九与白衣男子有关,顿时不敢答话,以免再次遭罪。
场面瞬间有些怪异,千凰楼众人看着二楼,谢予卿和幽云看着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看着自己右手,楼下灰衣汉子依旧喝着酒,无人言语,安静到坠针可闻。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白衣男子这才侧目看了一眼楼下,缓缓道:“慕姑娘,你可让我久等啊!”
众人闻言看去,过了片刻慕姐姐和泪竹身影映入眼帘,不禁惊讶此人听力异于常人。
慕姐姐依然黑纱覆面,一袭白裙,立于厅中,平淡地道:“请问公子与诸位豪杰来千凰楼所为何事?”
“嘿嘿,来青楼当然是找女人!”说话是灰衣汉子中一猴脸,此人说罢,其他灰衣汉子纷纷嬉笑。
白衣男子摆手道:“我与那帮俗人可不是一伙,我来谋差事。”
众灰衣汉子闻言微微皱眉,却若无其事。
慕姐姐道:“向来听说男人来青楼寻欢,从未听说来谋差事,公子真会说笑。”
“有何不可!”白衣男子看都不看谢予卿一眼,对慕姐姐道,“千凰楼可以雇这小子作琴师,也可以雇我。当然,我不会奏曲,可以打杂。”
“公子这就强人所难了,千凰楼雇谁须得千凰楼做主。”
白衣男子没有生气,笑道:“我说你们得雇我,就得雇我。要不咱们打赌?”
慕姐姐沉吟片刻,道:“怎么个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