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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保之前与王嫣然说的话,虽然不算友好,却也只是两人间的私聊罢了,仅仅因为声音大了一些,传入了胡商耳中。
此时被那年轻胡商挑衅,宫保却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多说什么。
毕竟之前他确实对王嫣然说过对方的花灯,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话,也算是他自己“惹事”在先。
宫保懒得与胡人多话,只是吩咐钱金宝将花灯放下,准备待会点燃油灯,放灯入水。
但宫保不想多事,那年轻胡人却来劲了,显摆了一阵他们胡人准备的花灯后,居然又提高了音量朝周围的百姓说道:“待会我等放了花灯后,若是有家中贫困者,大可顺着这府南河一路追下去。哈哈,这花灯之上,可是真金白银啊!抢到这花灯,上面的黄金珠宝,可就便宜尔等了!”
胡人这话,自然引得一众河岸便的百姓各个蠢蠢欲动。
刚才胡人的话,他们可都听得清楚,这盏花灯,那可是花费了百贯铜钱打制而成。
若是能追下去,抢到花灯,弄下金箔与珠宝,可是能发一笔横财。
宫保闻言却不由冷哼一声。
这群胡人,当真混蛋!
他这话是何意?
把我大唐百姓当猴子耍吗?
宫保倒是没意识到,穿越来大唐,还不到月余时间,他便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唐人,故而对于胡人这话,觉得异常刺耳。
而且在他看来,这胡人的话水分也很大。
那些贴在花灯上的金箔,必然是薄入蝉翼,否则若凭借黄金的重量,这花灯还能不能漂浮在水面上,那就难说了。
而镶嵌在花灯上那些作为装饰的珠宝,却都不过是些边角余料罢了,真拿去店铺中售卖,值不了三瓜两枣。
宫保估计,除去打制花灯的手工费不提,就胡人花灯上的金箔与那些珠宝而言,价值个十来贯撑死了。
而拆下来拿去售卖,最多卖个几贯铜钱。
何况这花灯点燃后顺流而下,百姓追出去不知多少里才能追到。正月十五,府南河中的河水还是冰冷刺骨,一大群人就为去抢几贯铜钱,被胡人当猴耍,如何能让宫保不怒?
“哼,什么价值百贯铜钱,简直胡说八道,诸位莫不是被人给骗了?都说胡商做生意精明,依某看来,不过尔尔!”
宫保哪里肯让胡人得逞,直接提高了音量开口说道。
他这话自然引得那些胡人纷纷侧目,年长的胡人,虽然面露不满,却也还沉得住气。
但之前出言的年轻胡人却哪里受得激,立即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这位郎君,看你打扮也是读书人,为何出言伤人?这花灯如何就不值百贯了?”
宫保当然不会去与他争辩,胡人们打造花灯究竟花费多少,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争辩的意义。
他故作轻蔑的笑道:“价不价值百贯,某是不知道,不过某却知道,花灯是为了酬神娱人,祈求平安。这花灯大也罢,小也好,皆是一份心意在其中。这河中的盏盏花灯,看似不起眼,承载的却是众人虔诚的酬神之心。”
宫保又指指胡人们那盏巨大的花灯:“诸位这灯,倒是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却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铜臭气在其中。这种花灯,不放也罢,免得惹恼了神灵,让神灵怪罪!”
他这番话,纯属偷换概念。
若说花灯寒酸便是心诚,富贵便是铜臭,这话根本站不住脚。
但宫保的话,却引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阵齐声叫好。
“好!郎君不愧是读书人,这话说到我等心坎里去了!”
“不错,便是如此,花灯讲究的是心诚,这些胡人哪里懂这些?”
“嘿嘿,胡人便是胡人,以为镶金镀银,便是虔诚了不成?俗气!”
“粗鄙不堪,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有老夫子跟着摇头晃脑。
宫保笑着朝四周挥挥手,心中却是暗自发笑。
他方才的话,却是故意这般说的,为的便是引起众人的共鸣。
毕竟前来万里桥旁放花灯的,大多还是庶民百姓,“仇富”这种心态,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宫保刚才的话,却是将胡人与周围的百姓,划出了一道界限,让围观的百姓心有戚戚焉。
没错,我们的花灯是简陋,但我们心诚啊!
这便是普罗大众的想法。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胡人们,完全没料到宫保一番话后,周围的议论之声,完全变味了。
之前的羡慕嫉妒的话语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都是对胡人“粗鄙”的鄙夷。
这些胡人,是不过大唐的上元节。
但胡人也素来敬仰大唐文化,故而今岁上元节,成都县里的胡商便专门找工匠,花费了重金,打造出了一盏巨大的花灯。
原本胡人们是打算在唐人面前好好出个风头,露露脸,却没想到因为宫保一句话,不仅无人再赞叹这盏奢华的花灯,反而言语之中满是鄙夷,这如何能让他们受得了。
在众人的默许下,那名年轻胡人再次跳了出来。
“你,你休要胡说,正是因为我等对神灵心诚,才舍得靡费重金,打制出这花灯来酬神!”
宫保暼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哦?既然如此,我且问你,你可知道,这花灯为何要放入河中?”
“这……”宫保的话,倒是让年轻胡人有些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在他的印象你,成都县上元节放河灯乃是传统,至于为何,他一个胡人哪里知道。
通常而言,放河灯这种习俗,华夏各地都是中元节的时候,为了悼念去世的亲人,才会放河灯,谓之照冥。
宫保也是穿越到大唐后,才知道唐时的成都县中,居然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放河灯。
其实成都县因为河流众多,上元节放花灯更主要是为了祈求河神保佑平安。
这种习俗,在山东的东阿县境内,黄河一带,也是如此。
“尔等难道不知,正月十五,百姓在此放花灯,是为祈求河神保佑吗?”
“那又如何?我等也是为了祈求河神!”
“哈哈,尔等这花灯,哪里是在酬神,分明是在亵神!”
“你胡说!”
“郎君慎言!”
宫保的话,自然让胡人们急得跳脚,即便是那些老成持重的胡人,也忍不住出言斥责。
宫保却指着胡人们抬来的花灯嘿嘿笑道:“尔等就没听说过水火不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