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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垂落,沉寂的夜色下,无尽的荒草发出瑟瑟的声响。
起风了。
药原上似乎躁动起来。
闷人的声响,回荡着,夹杂在风声中。
游荡的荒狼群,游曳着,搜寻着。
它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逃窜。
黑夜里,一队人马肆意驰骋着。
机关兽的步声夹杂着马匹的呼哧声,放眼望去,所有骑乘在上的人都裹在血红的袍子内。
簇拥着,巨大的机关猪兽上挂着猪头旗帜,它背上的人同样像座小山。
很快这队人马逼近了一个屯子,在火光的映射下,所有人目光冰冷,满色惨白。
药原上聚集的屯落夜里会燃起巨大火堆,守夜的武士发现了这队不速之客。
刺耳的木笛声在黑夜中响起。
噜噜噜!
瑟猪流寇团,发起进攻,所有人口中呼号着。
队伍中窜出无数道黑影,将这个药原中几百人的小屯落从四处包围。
屠杀降临了。
黝黑的傀儡和机关兽,仿佛地狱饿鬼般冰冷而又无情。
紧随其后的是一众武士。
慌乱的人们拿起石刀,从帐篷内冲出,徒劳反抗着。
血液横流,哀嚎声,喊杀声交织着。
但进攻的流寇团却默默无言,不断缩小着包围的面积。
一刻钟。
尸体满地,飘升起来的灵体被尽数收走。
武士们搜刮一番后,染血的傀儡和机关兽如同从未出现般退去,化成黑影,重新回归傀儡箱。
旗帜飘扬的瑟猪流寇团欣然离开,前往下一个聚居点。
……
接连数日,市场上的药材价格暴涨,大狐天兴缴获的那装满了五方混沌匣的药材在高位出手。
眼下,正是午后,暖烘烘的日头让大狐天兴脱下了轻裘,换上了云锦大褂。
骑乘白蹄乌,带上秋痕,霁月欣然赴约。
茶楼上,满脸油光的黄有财躬身下拜,谦卑异常。
“草民黄有财,见过二爷。”
大狐天兴挥一挥衣袖,打量起眼前的散财童子。
却是第一次见面,黄有财倒是符合大狐天兴对他的想象。
肥油肚子,浑身绸缎,瓜皮帽子上顶着青黝黝的宝石
面黄长须,阔口塌鼻,眉眼如线,两只肥大的招风耳格外引人注目。
“不必多礼,你也坐吧。”
“谢二爷。”
黄有财闻言坐到了椅子边。
“二爷,您尝尝这春信青,梅蕊雪水沏的还能入口。”
大狐天兴拿起茶盏来,用茶盖慢慢划动,他看着茶汤,但并没有喝,秋痕端上清水,为其漱口,顺便接过茶水来。
“这几次倒是破费你了。”大狐天兴开口,看向黄有财。
“能搭上二爷的路子,三生有幸,哪里是破费,倒是我的福报。”黄有财笑着,眼睛眯在了一起。
秋痕把茶水递过来,大狐天兴抿了一口,又缓缓开口:“铁松买卖,不太好做。”
黄有财身子微微向前,嘴角微翘,努力睁大双眼,但还是两条细缝。
“还望二爷多多提携,就是草民的万幸了。”
“那你可是拜错了庙了,大狐府的铁松买卖可是长房管着的。”大狐天兴抬眼,看了过去。
“爷儿,您不是有自己的林场嘛,和您交易岂不是更好。”黄有财又向前探了探身子。
“消息倒是灵通,我在建坞堡你怕也是知道吧,这铁松木一时半会也不出手。”大狐天兴又抿了口茶,也不看黄有财。
“二爷,您的爵位可定好了。”黄有财缩缩身子,试探性问道。
“还未成人礼,哪来的爵位,再不过是袭个子爵罢了。”
大狐天兴看向黄有财,脸上似笑非笑,他猜出来这商賈的想法了。
“未成人礼封爵位也是正常,世道一天一个样,大狐府应该还有两个子爵承袭吧。”
黄有财看向大狐天兴,脸上夹杂着兴奋,谦卑,燥热,恐惧。
“你想挂靠在我的子爵封地下吧。”大狐天兴一语道破。
黄有财脸上惊恐,身形一缩,又鼓起勇气道:“二爷果然慧眼如炬,巨眼英豪。”
大唐商税极重,除了皇商外,贵族的商队也能够免掉大量税种,各道之间,府衙盘剥严重,行商能被吞的骨头也不剩。
这也让无数商队走私逃税,一旦被抓,全家抄没。
“你怕不只想做铁松买卖吧。”大狐天兴紧盯着黄有财。
“二爷,所有松木,质量上乘的都可。”
“你想运到哪里?”
“东南几道。”
“造船?机关城?”
“那要看那边了。”黄有财躬身说道。
大狐天兴没有再出声,手指轻轻击打着桌面。
他在思考。
松柏遇境山地面积居多,数量众多的林场除了贵族把持一部分外,剩下的就是府衙直属。
林场出产优质木材除了制成各类物品出售外,大部分被运到大唐国境。
机关城,堡垒,船只,傀儡都需要消耗海量的优质木材。
明面上,这些产业都由府衙把持,但私底下地方豪强也同样进行着。
松柏遇境的木材生意,利润惊人,尤其输送到东南几道,那里木材紧缺,例如能翻上几番。
黄有财想要插手木材生意,确实有胆色。
“这件事,还要我封爵后再商议,眼下不过是空谈,我可以应允你。”
分析利弊之后,大狐天兴给出了回答。
“多谢二爷。”黄有财再次下拜。
大狐天兴摆手,示意他起来。
“具体合作后续再谈。”
黄有财连连点头,闭口不提。
宴席欢散。
回去的路上,大狐天兴骑在马上,慢慢踱步。
封爵。
大狐天兴心情竟罕见火热起来。
但还是得等,坞堡建设完毕后,这件事才能提上日程。
在大狐府内,大狐天兴起码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一应事务俱全,办事方便。
可最多还能苟三年。
细细盘算。
秋痕在一旁出声,让他心神回归。
“二爷,药原有不少屯子死光了。”
“什么时候的事?”大狐天兴心一紧,开口问道。
“今天才传开,已经报到了府衙,据说是有来城内卖药的流民发现的。”秋痕解释说道。
十有八九是那支流寇团干的。
大狐天兴面色凝重。
药原上的流民估计被大肆屠戮,收割灵体。
松台屯离药原两百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藏在山内还算安全,但终究是受到威胁。
“府衙那边可曾派人出城?”
“还不曾,但卫队去了黑市查检。”
大狐天兴冷哼一声,不言。
眼下手中的机关床子弩倒是已经派人平安送去,安装完毕。
坞堡内两百武士也不是软柿子。
等等。
其他小贵族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还有那么多的坞堡分布,更何况府衙林场也有安置的人手。
黑市那边再探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