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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风,癫了雨,满目血水一汪汪,好个惨兮兮。(liǎo)
“快来瞧瞧!这要饭的老头身上还藏着家伙呢!”
“快去找镇国的军爷来吧,我说你!你也别愣着啦,去府衙找官差!”
“你怎么不去呢?”
“我让你去你就去!我不得盯着现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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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这温香楼。
眼前这两扇黑漆大门上由黄铜丝镶绘出牡丹花的图案,在那牡丹花四周围绕着数不尽的蝴蝶与飞鸟,黑漆大门左右两边悬挂着的气死风灯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摆。
在这暴风夜雨中俯瞰这座品字形的温香楼,那透窗而出的各色光影有如幻梦一般不老真实。
温香楼东侧二楼的“春风雅室”内,正中圆桌上摆满美酒珍馐,那桌上菜是八碟八碗的走兽飞禽、山珍海味,真叫一个荤素搭配,圆桌正中间一条炙烤的东海龙鱼,一旁酒车上陈列着瓶瓶好酒,打眼瞧去,有蜜瓜酒、葡萄酒、黄酒、米酒和酱香白酒。
虽说这圆桌上如此丰盛,但一瞧这桌边坐着的人一声连着一声止不住地咳嗽,恨不能一口老痰吐出来,真真是让人对这满桌美味失了胃口。
安得实在是忍不住咳嗽,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口,闭着眼运气半晌才开口说道:“我与老友对饮,你们自便去吃酒耍乐吧。”
身旁的力蒙显然是不想离开安得左右,只是抬手吩咐身边持剑的兄弟们出去。
“你也去吧,我没事。”安得对力蒙笑着说道:“放心,我与他认识多年,对他了解。”
力蒙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可这次不一样呀,这次你是要擒杀他。”
安得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傻小子,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些?”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若是有一天化为大漠里的黄沙随风而去了,你自己在这世上可要万事多多思考。”此话一出力蒙的脸上立时涨地通红,身子都在发抖,半天嘴里才挤出声来:“你要是死了,我便也死了。”说罢推门而出。
“我若是死了,你们都得好好活着。”安得自言自语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不得不又灌了一大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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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讲展宏,这外面的风止雨却未停,展宏背靠在墙上气运调息,体内阵阵的疼痛让他止不住地颤抖,任由那滂沱雨水打在头脸之上。
“嘿,先生?我说你没事吧?”说话的人拉着双轮车,车上是煮馄饨、蒸烧麦的炉灶用具,风寒雨冷,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更胜珍馐。
展宏抬头看了看他,微笑着摇头,并未说话。
拉车人之放下车子,正了正身上披着的蓑衣走向展宏,边走边说道:“我看你抖地厉害,这么大的雨,你若没有去处且先到我家凑合一晚吧。”说完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只是你可别嫌弃我那狗窝破烂。”说话间拉车人已经来到展宏面前,伸出双手便要去扶那展宏。
展宏见这拉车人伸过手来,便要去迎,只见这拉车人两手抖动,衣服袖子里竟然寒光一闪弹出两把袖刃(信条),再瞧这拉车人手腕下的袖刃已成流星赶月之势直刺向展宏脖颈。展宏眼见着袖刃奔着自己直刺而来,赶忙缩头蹲身,手中刀随势挥出割开拉车人的小腹。这展宏的闪躲与出刀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也是辛苦你了。”展宏瞥了一眼地上的肠子自言自语道:“这鬼天气还出来卖馄饨。”话罢转身摇晃着走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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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春风雅室内,安得倒了杯酒递向对面人:“这杯感谢你带我来这喜都,只是怪我自己身体不争气,这病怕是治不好了。”
圆桌对面的展宏接过杯子看着安得,只见他给自己的杯中也倒满酒,这两人一齐举杯互敬,便仰头一饮而尽。
安得放下酒杯说道:“你我吃着喝着,别辜负这满桌佳肴。”说完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龙鱼腹部的肉放进嘴中,眯着眼细细咀嚼。展宏自己拿过酒瓶倒了一杯黄酒仰脖喝完,眼看着桌上的食物却是提不起一点兴趣,此时身体内还是隐隐作痛,方才中的那两锤所受内伤颇为严重。
安得见展宏不吃自己也放下筷子,开口道:“从那校事府隐退而走,本以为你该修身养性了,现在看来你的脾气是丝毫没变呢。”安得说完便又咳嗽了起来,半天压住咳嗽才接着说道:“你又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这城里城外,明暗两路无人不晓了。”
展宏笑着又倒了杯酒一口喝完。
安得嗓子眼儿发痒,气管里像是有虫在爬,强忍着咳嗽接着说:“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只不过是一匹马的事罢了。”
“这群恶徒可不止抢了我的马,还让我弄丢了甄儿。”展宏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甚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都是直勾勾的毫无生气,但不知为何,从他身体里发散出来的某种气息让人颇感异样。
这诡异的气氛瞬间充满这间屋子,就连那灯光也变得不再温暖,安得不由自己地打了个寒战,他像看疯子一般看着展宏,刚才还在肺里爬向气管的虫子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竟然因由那莫名其妙的紧张而不再咳嗽了,安静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弄,弄丢甄儿?”
展宏听罢点头,听到“甄儿”的两字脸上又浮现出微笑,他伸手入怀摸出那金绣香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口中说道:“若不是那群恶徒,甄儿就还在我身边。”
安得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表情,像是怜悯又像是悲伤,只有那么瞬间,一闪而过:“你知道他是董十郎的大儿子。”
“就算他是董十郎又能怎样?”展宏说完将金绣香囊宝贝似的重新揣进怀里,抬眼看向安得:“只要我不死,死的就是别人。”安得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拿过酒瓶自己倒上一杯,他将杯子举到嘴边想了想又放下,开口说道:“听说校事府也叫你收手,自会有人料理善后。”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他校事府插手。”展宏冷冷说道。
“你何时变得这般天真了?在正国都城杀死塞西重臣之子,这可是你自己的事?”安得哭笑不得,眼前这多年的老友竟变得异常陌生。
“那这事又与你何干?”展宏话罢欲起身离席。
安得未料想展宏会如此说话,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他眼见着展宏起身欲走心里下定决心,看来这多年情谊在这恶鬼一般的疯子眼里早已是云散烟消,既是如此便开口道:“我告诉你董钟颖在何处。”展宏闻听此言停下脚步。
这安得说完地址看着展宏说道:“你且好自为之吧。”
展宏头也不回,推门而去。
过了好大一会功夫,安得才把力蒙叫进来,他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力蒙点头称是随即走出这间春风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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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表两头儿,喜都东城老字号醇香居酒馆,风雨并没有打乱店内日常的节奏,老师傅支使小学徒们将洗净浸泡后的猪脊骨放入盛满冷水的大铁锅之中,然后倒入整瓶的黄酒小火慢煮,其间撇去浮沫,再将备好的葱、姜、蒜、八角、肉桂、陈皮、花椒、香叶、酱油、炸糖、白糖、豆酱等等佐料先后下入汤中不断搅拌,见那脊骨炖熬到肉碎才算完事,夹出骨头再用纱布网捞出汤中的残渣废料,最后只留骨汤。
这锅料汤且先放在一旁,小学徒们紧接着开始收拾洗净的鸡鸭爪翅、鸡头鸭头、鸡胗鸭舌、猪蹄肘子、猪排大肠等等当日新杀的食材,处理干净后便一股脑放入料汤中浸泡着,半个时辰之后这一大锅泡好的食材便又上了灶台,炉火旺盛不一会功夫大锅内的汤汁便“咕嘟嘟”冒起了泡。
再瞧老师傅叼着烟袋,手里捧着用白纱布包着的秘制料包扔进锅里,用大炒勺不断将烧滚的汤汁淋在料包上,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把这料包沉入汤中,要知道这醇香居在北朝正国能叫的出名来,全靠老师傅这秘制的料包。
这边炖煮着,另一边的熏架下点燃果木,火苗渐渐燃起,小学徒们在老师傅的指导下调整着火势,要达到既不能有明火,温度又要控制的恰到好处,这倒也是一门颇有技巧的事。老师傅见那火候到了,便嘱咐小学徒往熏架上铺上厚厚一层松针,紧接着将大袋盐撒到松针上,最后在盐的上面均匀铺满南朝启国中部潇地的红茶,只一会儿的功夫满屋的香味便冲破门窗涌出醇香居,若是天气晴好,百米之外仍可相闻。
大铁锅中的食材经过两个时辰的小火炖煮已然完全熟透,老师傅便吩咐小学徒们一个一个捞出,然后挂在熏架上方熏制半个时辰,再看这些熟食的表面上了一层红里透光的颜色,提鼻子一闻那是诱人的香。
曹叁捡了一张最里侧的桌子坐定,招呼过店小二点了一盘四拼熏酱,拼的是肥肠、肘子、鸭舌和鸡爪,外加一盘油炸花生和两样小炒菜,又要上一壶烫好的烧刀子,自己倒上一酒盅,小口抿着。
入夜之后这醇香居外风雨大作,店内灯光柔和温暖,炉火中的柴火噼啪,零星的几桌酒客对饮聊天,真是与那门外的冷风夜雨对比鲜明,这般惬意闲情的气氛环抱着曹叁。
刚用筷子夹起一片肉放到嘴里的曹叁还未来得及把肉咽下去,只听身后有人说道:“约在这种地方见面,是太招摇了些。”
曹叁放下筷子回头看向来人,笑道:“灯下黑,灯下黑。”
来人不置可否,自己拉出桌下的长条椅子坐下,寻了酒盅给自己倒满喝了一盅,这才说道:“他可安全?”
“放心,他在一个你绝对想不到地方,而且博伍会不离左右的在他身边守着。”曹叁拿起筷子夹了肥肠:“可惜你不能吃猪肉的。”
“倘若他真死了,当如何收场?”
“这种事不用你操心,若是真出了事,倒是随了主公的意。”曹叁抿了口酒:“绿柳堂最近可有什么变化?”
“姜虎现在独揽大权,姜龙的儿子姜一可能要被他送去东洲。”
“送去东洲?”
“对,姜虎要把他送到海外,离自己越远越好。”
“高堂里的珍馐就要沦落成蝇头馆子内的熏肉了。”曹叁又夹了一片肉送进嘴里。
“只要好吃,管他是珍馐还是熏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