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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得像潭死水。
没有阵阵的阴风,也没有毛骨悚然的鸦叫,更无照亮前路的半丝微光。
这里,静得出奇,静得让人心怀恐惧。
夜,像一只巨兽,缓缓吐出恐惧,将自己包围。
“骨碌碌碌”,无意间踢到了什么东西,缓缓蹲下。在好奇和恐惧的支配下,哆嗦着双手,去摸索那个打着滚的东西。
“嗒”,过长的指甲,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颤抖着把它拿起。
硬硬的……凉凉的……上面,好像还有一些孔洞,恐惧使得反应变得迟钝,一时间,竟不知这为何物。
“啊啊啊——”将手中之物猛地抛开,惊慌失措地想要起身,可双腿却抖成了筛子,跌坐在地。
聚焦的双瞳,紧紧的盯着那暗色的模糊前方。
不知何时,一个个异物静静地破土而出,似不动声色的毒蛇,缓缓靠近眼前的猪物。无声无息地,四周燃起了青蓝色的冷火。
渐渐的,他看清楚了:眼前有数不清的异物,身上还挂着半腐的烂肉,凝因了的血痴,还有不停蠕动的蛆虫,还散发着熏人的恶臭。全身都像是是关节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移动着自己的肢体。
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思维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毫无准备,被一拥而上的异物们扑倒。
在思绪恢复的同时,也看见了那露着森森白骨的肢体,粗暴地撕下自己的手脚,张开布满腐肉和蛆虫的口腔,狠狠地咬下去,撕扯下了一块块带血的皮肉。
“啊啊啊啊——”
尖锐而惨烈的叫声,突然在意料之外响起,空气中弥漫已久的沉默寂静,都在此刻,被打破了。
脸上仍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惊出的一头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滴在作业本上,模糊了秀丽的字体。
同桌拼命的暗示,此时此刻全是白费功夫,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班主任凌厉的目光。
“赵启,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窃窃私语的同学们闭了嘴巴,继续上课。
无法避开同学们的指指点点,但赵启却是莫名其妙的紧张出了一头汗,作为科代表的发小,搬着一摞将近半米高的练习册出来。
经过他身边时,投给他一个“好兄弟你去吧,我会永远记住你的”眼神。
赵启一如既往,接受着班主任劈头盖脸的训斥,其他老师都习以为常,根本没去管这件事。
“呵,瞅这小子的那狗样子。”
“还不是上课睡觉挨批了。”
“他得意个什么劲啊?”
“就是啊,年级进步三百名有什么了不起的。”
“呵,他是作弊吧,年级倒数怎么可能会突飞猛进?”
“就是,肯定有问题。”
“可不是么!你们看见老师当时的表情没,呵,考了个好成绩怎样,肯定是作弊的。”
“看看看看,这一上课老师讲评,就原形毕露了吧。要我说,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亮刺耳,旁人肆意妄为地评论着他们自以为的是非,语气里充满了讥笑与讽刺。
可他不在乎。
已经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赵启早就记不清了,似乎从小学三年级起,就受到这个噩梦的纠缠。
但无奈,那时候的他是班上所有人眼中的“坏孩子”,有谁会去在意一个坏孩子的感受。
没遇见都算好的,为什么还要顾及他的感受?
赵启来到了学校后门的小树林里,那里有一个被枝叶掩盖住的铁丝网缺口,位置也偏低,非常适合翻墙出去。
他把黄色帆布包甩在肩上,退了一段距离,丝毫不在意地向两米半高的围墙跑去。
助跑了五米多,跃上了一边一米高的水泥台,像刘翔样跨了过去,完美地落地。
“哐——啷!”
一脚把街边的易拉罐踢开,惊醒了一只趴在残墙上的野猫。
玳瑁头野猫并没有计较,而是选择了继续眯着双眼。
这是条偏静的巷子,两侧都是残破的砖墙和废弃的屋舍。灰白包的墙根处,衍生出点点翠色,生锈的铁门上,附着几丝细细的藤蔓。在阳光下,盛开出星星点点的淡黄色,那是一朵朵娇嫩的花儿。
时过中午,却仍如上午一样阳光灿烂,却并不耀眼,反而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就待在这里吧,这里挺好的,没人在一边闲言碎语。逃学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怕什么?”
他把书包丢在地上,从一面残墙上,把那个铁窗子轻轻拆下,跳了进去。
“嚓”一点明黄色的烛火,在屋里燃起,一张人脸也应声出现。
那是一个托着半边脸的女子,脸上是安详的睡颜,可细看下,又是与常人有异:
纯白的银发,双眉浅灰,睫毛竟然是片片菊丝。似雪的瓣上,竟有被一小片灰色晕开的墨般色丝,身着一袭绣有曼陀罗华的黑色长袍,腰间桂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环月形玉佩,头上插着珍珠琉璃钗。
分明就是一位深闺的女子。
可惜了,如此精致的面容,却如黑白相机拍出的照片一般。身上只有黑灰白三种颜色。
赵启把点燃的烛台轻轻放在她身边的桌上,缓缓靠近。
“沙————”
还未碰到那托着脸的女子,便化成了一缕黑烟,飘然而去。她坐的椅上,也剩下那玉佩和银钗,在蒙了尘的屋中,是那般华丽,反倒是衬出了它们的不凡。
他从椅下的暗格中,摸出一个紫檀盒子,把玉佩和银钗放了进去。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地离开了。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的墙头上,闪过了一丝残影。
纵使这天气再好,也无法使赵启的心情好半分。
他看着阳光下的紫檀木盒,心中的疑惑,就像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地扩大。
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木盒,竟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个身影,在悄悄靠近自己。
赵启绕绕拐拐,在大街小巷间穿行,还时不时抬起头,望望自己该走哪条路。
总之,一番功夫之后,赵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跨入了一扇门,看见了一位女子。
绾好的青丝上,朵朵栀子花展开笑额,在阳光下笑得正灿烂。浅黄色的内袍上,点缀着朵朵碎杏花,鹅黄色外袍上的金盏花,好似真的一样,飘着阵若有若无的香。脸上的胭脂水粉极淡,耳下也只垂了几颗白玉珠子,唇边挂着浅浅的笑,眼中是快要溢出的温柔。
她站在正店门边的花架上,细心待弄着那上面的紫丁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张绝美的艺术照。
不经意间的,膘见了来人,便放下手中的活,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启也心虚地挪开了目光,毕竟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知道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就跟着入店了。
呈等腰三角形排列的茶盏飘着白烟,映出少年微微不安的脸庞,纤细的玉指在银钗上划过,碧玉般的眸子流露出善意。
“原来要来的人是你啊,虽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因,不过现在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讲讲你自己的故事吗?”
赵启心中的不满,早就压抑多时了,对上那双碧水的眸子,就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想要一吐为快。
他是在梅茵川最北面的一条小山沟里被爷爷奶奶捡到的,他们信佛惜命,去山上的佛庙拜佛的时候捡到了自己。
那条山沟周围都生满了白色的龙爪花,再加上那一带常常有人在荒野失踪,所以鲜有人踏足。
可是那天,他们却听见一个声音在哭喊,两位老人走到沟边,才发现了他。
继父母嫌他是个拖油瓶,再加上他们嫌弃老人体弱多病,便以此为借口,分开了。
他无心学习,以致成绩吊车尾,可他不愿意让最疼他爷爷奶奶担心,努力学习,终于,在这次期中考试进了前三百名。
可他之前不爱学习而被同学们老师蔑视,因此被认为是作弊、偷考卷,就连老师布宣布进步同学的名单里,也没有自己。
而这玉佩和银钗,是一个在梦里出现的人留下的。在很小的时候,自己常常会做一个被腐尸撕咬身体的噩梦,可是,她总会在梦里出现,帮助自己。
在一次逃课的时候,他发现了一条巷子,在其中一个破屋子里,发现了她。
他并不害怕这个“鬼”,反而,感觉她非常亲切,但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消失了。
在梦将醒之时,她才出现告诉自己:她快要走了,明天到那间房子里,把她留下来的东西交给一个女人,她住在一颗大榕树后的巷子里。
“她说,你会帮助我摆脱这种生活,不必再受噩梦的困扰。”
“你可知,为何那龙爪花是素白?”
赵启摇摇头。
“那是生长在忘川河河畔的曼陀罗华和曼珠沙华,曼珠沙华是彼,曼陀罗华是岸。河上的摆渡人,会将每个灵魂送过彼岸,渡去生前执念。”
烛溪凑近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赵启瞪大了双眼,将书包背起,谢过了烛溪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我会找到你的,再等等我吧。”
等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