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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
先生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至于哪位学生,哪位先生不多交代,这段话的意思是指这学生问先生,同样是人,有人是君子,有人是小人,这是为甚?而这位先生显然圣贤,回道从心志上下功夫的就是君子,从耳目渲染上下功夫的就是小人。
圣贤山前,那一袭青衫的清秀小子亲自为深闺里的女阁主沏茶,沏的究竟是何茶?
取的是不知名的山茶,廉价,用的是山涧清水,不值钱,可是不知为何,分明是这粗浅的玩意儿却能沏出这等引人的味来。百十位修士看客,无一不是错愕至极,从未闻过这样的茶,浑浊有如琥珀,分而不散,散而不凝,凝而不刺,刺而不腻,叫人是无论如何,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取上一小瓢尝上一尝。
如此,小人也。
方才木知天十三叶扁舟,在座多数是阿臾,恨不得将这泼野胡闹的徐秋给赶下圣贤山。半个时辰去,铁锅亦能出鲜味,众说纷纭,疾风识劲草,可这墙头草该是如何识哩?
木知天轻扫一息铁锅里浑浊茶水,哑然一笑,点出一指,“徐道友,这也是茶水么?”
不过一问之后,徐秋斜视,方要张口,木知天好似察觉了什么,立马续道:“罢了,不论何物,你我二人说了不算,还是由阁主顶多吧。”
徐秋嘴角上扬,打趣了一句:“木道友,孺子可教也。”
木知天在徐秋手中自讨没趣已不是第一遭,那句,汝不见九月当空,可是压的木知天不轻呐。
木知天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没用,哪怕天王老子来了说这茶好也是没用,还需这女阁主亲自定夺好与次。与木知天相比,徐秋则是简陋了许多,从这鹅毛扇中取出一竹盏,舀了一盏,取在手中。徐秋打小不怕羞,哪怕这竹盏比不上羚羊玉盏,可徐秋提在掌中的气势可是丝毫不输木知天。
深闺中那位女子颇有兴致撩起梨花窗帘,冲徐秋那竹盏瞧了几息,勾了勾指间??,唤来了一位丫鬟,吩咐道:“去将两杯茶水给接过来,行的稳当些,可被洒了。”
丫鬟笑言:“那是自然,阁主最喜雾隐茶。”
女子倒是轻摇头,呢喃回道:“那竹盏茶水捧的要紧些。”
丫鬟不解,不过下人不问上人这道理她是明白,不多问,出门而去。
圣贤阁,二位小辈正是一人手捧一盏,一位举止端庄,一位相貌清秀,后者问道:“木道友,徐某人也是初来此地,不知这雾隐茶是何来头,不知木道友可否为在下讲讲这十三叶扁舟有什么讲究。”
木知天儒雅一笑,瞅了瞅手间十三叶扁舟,正泛青烟,轻咳两声,“天池由一江勾连,三教坐江上游,水有分支,支支不同,例如流经青城门,水可养剑,于是,青城门出好剑,说到底也是水的功劳,当然,白鹤前辈也是功不可没。再例如,花也门姻缘水,水中可测姻缘,从未有过差错,据说当年那些千万岁的神仙道侣都去测过。至于雾隐门么,一江春水也就养了一山的茶树,山为扁舟山,扁舟山上扁舟茶,世人穷极难求一叶,驻颜有术,岁月微痕,一叶可堪比灵丹妙药,说是起死回生也不为过,三教仅有。献丑了,在下所取恰好是十三叶扁舟。”
徐秋听后,稍微有些一愣,歪着脑袋掸了木知天手中十三叶扁舟一息,啧啧称赞,续道:“这般说,扁舟茶应当是名贵至极,木道友这般挥霍,一盏茶用了十三叶,你爹知道么?”
木知天耸肩,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也没多说,没了下文。
从圣贤阁里行出一位丫鬟,打扮的中规中矩,碎花罗衣,莲步轻移,行过二位少年,先是与木知天行礼,“见过木道友。”
冲徐秋浅笑,两小手儿别在腰间,屈膝,礼道:“徐道友。”
有些古怪,按常理来说,木知天怎么也算是此地的常客,地位显然是要高出初来此地,不知名号的徐秋,可从这位丫鬟行礼来看,显然是这徐秋高出木知天一些,木知天挑眉,如是不解,不过并未开口,圣贤山的女子俱是知书达理,向来不会错了礼节,其中一定有些讲究。
至于这位丫鬟为何如此,难道是瞧徐秋的相貌清秀么?
那是自然,徐秋相貌显然占了很大一部分。
做丫鬟可不是个简单的行当,自古以来察言观色就是丫鬟免不了本事,这就好比,庙堂之中,文武功臣不得宠幸,唯独相貌独到的女子作威作福,或阉人目中无人,这是一个道理。
“二位道友,阁主差小女前来迎两盏茶水,二位稍作片刻休息。”
说罢,丫鬟接过了两盏茶水,往深闺去了。
丫鬟行的极缓,好似生怕滴了一滴一般。
徐秋瞧丫鬟进了往来阁,才是又从这鹅毛扇里取出竹盏,舀了满满当当,笑呵呵的下了石阶,走过了木啾啾身旁,先是人畜无害、大大方方一笑,闲暇一手撩了袖袍,递了过去:“木姑娘,尝尝。”
木啾啾相貌不差,否则恐怕也是不会在这眉下点上朱砂痣,与同辈姑娘相比稍微野蛮了些,少了几分淡雅,望着徐秋递过来的一盏茶,姑娘有些错愕,好似有些受宠若惊。自打木啾啾这泼野的性子传开了后,再无旁的男子这般端茶送水过,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徐秋纳闷,“木姑娘,要在下喂你么?”
木啾啾一愣,“额...还能喂么?”
徐秋贱兮兮一笑,“徐某人向来不论何事都是亲力亲为,喂么,嘴对嘴,这有何难?”
说罢,徐秋撅起小嘴儿往木啾啾凑过去。
木啾啾刹那,七魂六魄吓的东零西散,急忙接过了一盏茶,看都不曾看一眼,直接吃了一口。
徐秋竹盏是用来吃酒,这等小女子哪能受用,木啾啾这唇红齿白哪能接个全呼?
啧啧,徐秋一指木啾啾小嘴儿,“漏啦,漏啦。”
一股溪流从木啾啾的竹盏溢出,好似有迹可寻,顺着木啾啾的嘴角下流,穿过白皙秀颀,如此一来,玉颈生香,可这茶水不知所止,续顺流而下,溜过衣襟,浸湿旖旎风光。
阳春白雪,风光无限。
若不是徐秋一声叫唤,恐怕这木啾啾能一口气将这一盏给吃尽。
木啾啾好是尴尬,茶水温热,八两肉如是温热,自然是不曾察觉。
徐秋汗颜,女子呐,小嘴无福,喝杯水都是漏了大半。
徐秋本以为这姑娘是要大发雷霆,谁知,女子脸颊泛红,低眉垂眸,擦拭小嘴,轻声道:“徐道友,这是什么茶,怎么能如此好喝。”
“额...什么茶,姑且叫它乳茶吧。”
天下罕有无耻之徒,徐秋是也。
木啾啾呢喃许久:“乳茶。乳茶?乳茶!”
终是明白了徐秋所指,当即按在别在腰间的长剑,脸色大作,嘟囔个嘴,“徐道友,你...你卑鄙。”
终究是不曾将剑抽出,木啾啾不再与徐秋对视,而是侧过身去,不再搭理徐秋。
徐秋赧颜,尝试解释,“木姑娘多虑了,此乳非彼乳!”
不提没事,一提多事,木啾啾一跺脚,“徐道友见多识广呐,那是谁的乳?”
“非也,非也,木姑娘会错在下的意了。此茶名为乳茶,只因其中加了一糖,乳糖,至于乳糖为何物,想必木姑娘是知晓的。”
木啾啾闻言,将信将疑的侧过身子,“你是说,方才你翻搅的白色之物?”
徐秋连忙点头:“正是!”
“算你机智!”说罢,木啾啾将空空如也的竹盏送回了徐秋,徐秋一愣,方才不过一小口,怎生这么几句话,就一滴不剩,木啾啾舔了舔小嘴儿,“好喝,本姑娘至今也不曾喝过这么好喝的茶水,徐道友,能否再来一些。”
木啾啾一句话叫这围观一人听了去,轩然大波呐,其中不少人也是跃跃欲试的模样,其中不乏几位雾隐门生,与木啾啾也算相识,也是凑上前来问道:“木道友,这浑浊茶水当真如此美味?”
木啾啾可是看不惯这些狗日的嘴脸,没搭理。
于是乎,几位阿臾小儿转问徐秋,“徐道友,这茶当真如此绝味?”
徐秋讪笑,摆手,满不在乎回道:“各位见笑了,方才也是瞧见了,这茶不过是野茶,水也不过是山涧清流,哪能比得上木道友的十三叶扁舟。”
徐秋自嘲一句,看客才是悻悻散去。
“就是么,区区山水野味能比过扁舟山上的扁舟茶么?”
“不过方才这味儿却有些不一般呐。”
“味?什么味,老夫怎么不知。”
徐秋听闻,戏谑笑谈:“那位前辈说的不错。”
木啾啾轻问:“哪位前辈,说的什么?”
“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木啾啾还是头一次听闻如此晦涩的话,不明其意,“什么意思?”
徐秋佯装若有所思模样,才道:“是说一位年纪不大的姑娘,明明小嘴儿不大,却是能吃能喝,眨眼功夫能将一盏茶水给吃喝个干净。”
木啾啾点了点头,仍旧不明是何意。
这会儿,楼三千扯着嗓子唤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什么狗屁道理,哪有女子实在唷,为师眼光拙劣呐,收了个吃里扒外的徒弟唷,有了甚好玩意儿也不想着先孝敬师傅,就知屁颠屁颠的去寻姑娘快活,天理何在,人心不古呐。”
徐秋憋笑,走过楼三千,扫了扫其余两位老前辈,轻声道:“楼三千,当真要喝么?”
楼三千嘟嘴:“要不然咧。”
徐秋续道:“女阁主身子无力,忌生冷,显然是天葵所至,方才这茶水可是为了天葵所沏,楼前辈当真要饮?就不怕吃了这女子茶,从此彩旗黯然,一蹶不振...”
楼三千骤然止口,显然有些后怕,咕哝了一番。
“罢了,好在楼某人有壮阳的本事,今日就是舍命吃茶了。”说罢,楼三千从这胯下取出无量乾坤袋,翻了又翻,终是翻出了一小巧别致的茶盏来,与徐秋交代:“尝一口,不打紧。”
徐秋接过了茶盏,“仅此一杯!多了或是少了,别怪徐某人不讲道义。”
楼三千并未出口,而是冲着段三郎与鳖三念叨:“老子敢吃女子茶,你们敢么?”
鳖三倒是满不在乎,与徐秋交代:“一竹盏足矣。”
段三郎难为情,一来是徐秋手段层出不穷,先前臭豆腐与干锅牛蛙都叫段某人长了见识,至今仍念当时味,二来,有些后怕,生怕往后裤裆里的玩意出了些岔子,懊恼呐。
稍作思索,段三郎眉头一横,取出一指大小粗细的茶盏来,递了过去,豪横道:“满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