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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桑云停再见到清儿时,只觉一时悲喜交加,情绪错综复杂使她震惊到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她怎么也没想到,清儿会与张霖扯上关系,更不知道,她竟因为自己差点死在沈云谏手里。
清儿的小腹此时已经微微隆起,除了她那还有些鼓的肚子,浑身上下瘦的可怜,内里透出来的憔悴遮掩不住。
“小姐……”清儿呆呆道,眼眶不禁泛红。
此前她并不知桑云停会在此,张霖从不对她谈论公事。
“小姐?!真是你吗?”清儿上前,有些不敢相认。
“……是我。”桑云停赶忙接踉跄走过来的清儿,两人心中都有些劫后余生的感慨,更多的还是心酸。
所以,她家小姐还是没能逃离。
张霖伸手一旁护着她,神色颇为紧绷,生怕她情绪过大,会影响身体。
这也是他此前不想告诉清儿,桑云停在此的原因。
故人相见,桑云停心头一阵酸涩,她仔细打量着清儿。
不过才一年的光景,从前那个文雅恬静的人,已经蜕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她不知道清儿与张霖有何渊源,单是想到,她因为帮助自己,落入沈云谏手中,怕是尝尽了苦头。
如果没有张霖,清儿该估计早已身首异处,而她也许不会知晓。
桑云停咬着牙,抱住轻轻发颤,骨瘦如柴的女人。
她对清儿给予过她的信任和帮助,始终心怀感激之情,一个相处不久的小丫头,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试问天下有几人?
她甚至无以为报。
“小姐对不起……我还是……让他们找到了你的踪迹!”清儿为了这一件事哭了,她不怪桑云停利用过她,反而为她不甘,甚至是撕心裂肺。
这怎么能是她的错呢?
明明是桑云停在本质上利用了她,世上怎会有如此傻的姑娘。
清儿双腿发软,直直站不住要跪下,她摇头喃喃自责:“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她边哭边语。
“这怎么能怪你,……其实都是我不好……”是她当时太过一己私利,急于摆脱沈云谏的控制,而没考虑到后果,没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桑云停托不住,情绪有些崩溃之势的清儿,她逐渐发现情绪清儿有些异样。
清儿低头不停自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张霖心里难受,他实在看不下去,将清儿打横抱起,清儿逐渐消耗体力靠在了他身上。
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似乎在寻求什么一样,无法逃脱执念。
*
都护府。
大夫把过脉后,嘱咐道:“切忌不可再使病人情绪起伏过大,否则不但会加重神志不清,还会影响胎儿。”
老大夫是张霖一直请来为清儿开药调理的,她的病情老大夫已经医治许久,根治之法却仍旧渺茫无期。
“她……怎会如此?”桑云停喉咙干涩,说话哽咽道。
“怪我……没有看护好她。”张霖眼神一刻不离床上之人,他怜惜的为清儿掖了掖被角,清瘦的小脸已经满是疲色。
无能为力笼罩心头,他像是被困在漆黑井底的囚徒,望着头顶的出口,却只能无助徘徊。
上天究竟想要他如何?!
他宁愿那个不清醒的人是自己!
“你也看到了,她当初为了你……在地牢受了不少苦,陛下什么手段,你比我清楚。”张霖垂眸,声音冷戾苍脆,隐隐含恨。
“她自被我救回,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当初她从地牢里被拖出来,那一刻,我甚至不敢认她。”
“当时我倒是想,也许只是我错看了,可惜不是。”
“……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哪怕是来到漠北我也没有任何怨言,我甚至庆幸自己还有价值,能让陛下留她一命。”
可是这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那些个日日夜夜,他不晓得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心被一次次的撕裂和缝补。
“你知道当初被你牵连的人死了多少吗?”张霖眼神从遣眷变成犀利,直白的看向桑云停。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任性、自作主张,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和清儿相遇之时,或许会晚一点,但她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也许会咬牙切齿的,卑鄙无赖的将清儿再抢回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自己的妻子深陷梦魇,痛苦至极而又无能为力。
可是,桑云停又有什么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任何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活的好一点罢了。
而一切罪恶之源都来自……那个权力至高无上的操控者。
张霖控制住情绪,让自己逐渐缓和平静下来,“我希望桑姑娘日后能护她平安。”
桑云停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
她复又重重点头。
即便张霖不说,她也会尽己所能不会再让她受伤。
“会的。”她的声音像破败的风箱,张霖直揭锋芒的话,让她无法回答。
她当时想过会为此连累多少人,但她太想离开了!甚至想的有些疯魔,让她不想再因为他人,而迁就自己。
沈云谏也就是拿捏了她这个特点,将她抓的死死的。
事到如今,桑云停依旧想不出,她是对是错,对在哪?又错在何?
是非黑白,善恶对错,本就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
“多谢。”张霖松了口气,转而道:“刚刚……我情绪一时激动,语气重了些,不要计较。”
“不会的……”
从都护府回小院,桑云停身后有如深渊,呼呼作风响,整个人凉的透透的。
是她还不够成熟。
明明知道沈云谏是什么样的人,她却还要不顾后果的,任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想来简直是愚蠢幼稚的可笑。
成年人之间的博弈,不该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说到底还是她的破绽在他面前百漏。
*
风怒欲掀屋,雨来如决堤。
红川一夕之间城破,城内百姓仓皇出逃,因为提前有过措施,大都被疏散,惨遭迫害之人已是少数。
大量流民流入并安,街道上逃亡人群熙熙攘攘,混乱不堪,城中不堪重负。
张霖派兵紧关并安城门,严防死守。
匈奴士气大涨,甚至想要进攻并安
连他都没料到,匈奴动作如此迅猛,竟是一刻也不等,全力出击。
漠北兵力多半在沈云谏登基后,一同留在了京都。
如今整个漠北也不过八万兵力,能够坚持几天,实在是不好说。
桑云停一夜未睡,晨曦透过天际时,红船噩耗敲响警钟,一行人才意识到,情况已经迫在眉睫,怪不得顾七会如此催促她。
“小姐!我们快收拾行李,顾大人说半刻后,要即刻离开,您不走……他就要强行带您离开了……呜呜呜,小姐……”秋菊没见过这逃难的架势,被情势急哭,边收拾边说道。
桑云停不得不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稳定心神,一时理清了思绪,温声安慰她道:“哭什么,匈奴兵不还没进来嘛,你家小姐我又不是不明事理,走走走,你收拾完咱就离开啊,别哭了。”
“小姐您是没看见那帮匈奴人是如何凶残,被抓住欺辱良家妇女不说,会直接被他们削了脑袋!”
“嗯……”桑云停看秋菊神色恐惧,如何如何描述匈奴残暴,逐渐有些失神。
二十年前,她就是从匈奴刀下逃出来的。
她会不知道匈奴有多残暴吗?
顾七早前已经备好马车,但此时城门已经被彻底封锁,想要再乘马车离开并不容易。
他会武功可以轻而易举离开,但桑云停不会。
再加上秋菊,若是想要等匈奴暂消,退却后悄然离开,恐怕机会渺茫。
“顾七,我们如何离开?”桑云停也知道,此时怕是城门已经紧闭。
“等入夜……我用轻功带您出城门。”顾七斟酌道,只希望匈奴军队晚上不要行动。
“……如此吗?”桑云停皱眉思索,这样风险和难度实在太大,她和秋菊皆不会武功,而且清儿不能留在这,她必须也要带她一起离开。
单凭顾七,带一个人就要一来一回,要耗费时间不说,其她人也过于危险。
只能她和秋菊再等等,让顾七先带清儿离开安排好,再来接她和秋菊,而且最好找张霖派些人手。
打定主意,桑云停不再犹豫。
“好,那就今晚离开,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趟都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