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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云蔽月,就连星光也黯淡,夜凉如水,孤寂清冷。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沈云谏涌起一阵燥热。
众人走了个差不多,他才起身回去。
他的寝殿在北边,路上几乎没人,原本与桑云停一前一后,他刻意放慢脚步后,慢慢成了并肩。
也许是没有外人的缘故,沈云谏不顾在外面便牵起了她的手。
他掌心滚烫,桑云停一惊,顾七见此,带人纷纷退下,一时月下小路上只剩他们二人。
桑云停挣脱不开,不满的看着他。
被云遮蔽的月光好像忽然之间散开,月光流泻而下,好似将两人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真有这么害怕?”沈云谏摩挲着她的手,颇有一丝醉意。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别刚给你脸,就往上蹬!”她小声威胁道。
“成!”沈云谏咬牙切齿的放开了手。
颜面尽失倒也无所谓,只是她竟然学会威胁他了。
刚把人哄好,现在是说不得,骂不得,更碰不了。
两人半路上闹了别扭,沈云谏一路低声下气。
阴暗的角落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在轻轻的摇曳着。
待人都走后,褚黎从墙角的树下出来,刚刚那一幕她都看见了。
若说上次她中了药,醒来还不确定,这次她看的可是清清楚楚。
倘若她和他从未分别……哪里还会有别人的事……
那个女人,也不过是仗着他身侧无人……
不过一个狐媚罢了,仗着那点把戏吊着男人。
她倒要看看,能让沈云谏如此保护的女人,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她不出手,自然有人对付她。
李安仪可不是省油的灯。
夜深,桑云停还在池子里泡着,半睡不醒,累的眼皮已经沉得睁不开,沈云谏无奈只能将她从池中抱上岸。
除却他刻意使坏外,是个不错的枕边人。
仅此而已。
沈云谏给她擦干身体,套上了里衣。
柔和的光线照在她莹白的肌肤间,朦胧如幻。
他不敢再细看,给桑云停盖上薄被,等人熟睡后,便出了殿门。
*
热河行宫,后山河边。
“殿下,我们的人一直没找到机会,明日是否继续行动。”顾七低声道。
行宫地势复杂,找不到合适地方下手。
“找不到机会便制造机会,明日必需办妥。”沈云谏眼色发冷,周围夜色黑沉,无声的压迫。
“是。”顾七顶着压力应道,有些头皮发麻。
突然树林里发出一阵响动,两人顿时警觉。
褚黎本是收到沈云台的信,要她过去,不想路上又看到沈云谏的身影。
她自以为沈云谏和那个女子又有什么苟且,才忍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过去。
却无意间撞到二人对话,想匆匆返回已然来不及。
刚转身,一道寒光闪过,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别动!”
褚黎不由失声惨叫:“别杀我!是我!我是褚黎。”
顾七排查好周围确定再无她人,将她毫不留情扔到沈云谏面前,剑刃仍旧停留在她脖颈上。
胆敢造次,顷刻毙命。
褚黎被扔地上,她里面为见沈云台方便,只穿了件纱衣,外面则罩了件披风。
经历一番慌乱,衣衫微乱,她跌坐在地上,身体前倾,双手撑地。
“令驰……我……我只是无意间来此,没想到在这遇到你。”她声音轻颤很快恢复镇定。
自己好歹是太傅之女,怎么样他都要顾忌几分。
想起从前,她心有不甘,从前她生气沈云谏都会捧着自己哄的人,为何会成现在这样。
沈云谏黑洞洞的眸子盯着她,晾了半晌,好似才认出来人似的,幽幽道:“原来是褚小姐啊……”
“你不在屋里好好待着,深夜来这干嘛?”沈云谏居高临下,看她跌在地上,无动于衷。
他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渗人寒凉,声音透出杀意。
“殿下想要杀人灭口吗?”褚黎倔强抬头,强制自己直视他,她不甘心!
沈云谏没有回答。
他在权衡……褚黎若是现在死了,的确容易被人察觉。
影响他后面的计划。
若是活着,他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
活人的嘴,他从很多年前起就不信了。
思索片刻,沈云谏想要抬手示意顾七动手。
“殿下!不!令驰……我们真的要到这个地步吗?从前、从前……就可以这样随意丢弃不做数吗?”察觉沈云谏的动作,褚黎忙不迭拽住沈云谏衣服下摆,不住摇头。
女人哭喊,试图唤醒他们之间那些往日的情意,她不住的呜咽……
“那我们的以前算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晚——”不等她开口说完,沈云谏皱着眉头,将衣服从她手里嫌恶的扯出来。
沈云谏脸色瞬间阴沉。
褚黎措不及防的被狠狠的撇开。
沈云谏厌弃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在道:他嫌她脏。
“聒噪。”他示意顾七,怎么还不动手。
顾七知道他与褚黎之前的交集,现在他是确定,主子是真嫌弃,真想杀了她。
褚黎不可置信,他竟然、真想、置自己于死地!
她面色急剧苍白,她终于后悔了,也死心了。
但她不能死!不能死!
“殿下!不不不……我还有价值!大皇子……”
顾七的剑在她的脖颈上留下浅浅的一道口子,生生停了下来。
“说。”沈云谏皱眉道。
沈云谏蹙着眉不耐的盯着她。
褚黎一身冷汗,劫后余生,她瘫在地上,忍着喉咙的疼痛道:“令驰……不!殿下殿下,我可以为你做事,别杀我……”
褚黎梨花带雨,这一刻才明白他是真想杀自己,不是刻意装作冷漠。
“我可以接近大皇子……”褚黎用沈云台当牌,只能实话实说,她斗不过沈云谏。
沈云谏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我现在在大皇子身边,他……”褚黎将自己与大皇子的关系摆明,表明自己是有价值的,可以为他做事。
除了这样,她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让他不杀自己的理由。
褚黎断断续续将她与沈云台之间的苟且一气交代。
沈云谏本来就对杀褚黎犹豫,听闻此,更高一筹的计码涌上心头。
毕竟此时她若是无缘无故失踪,定会引起行宫防护加强搜查,于己不利,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坏了整盘棋。
而他也属实是没想到,她竟然私底下和沈云台苟且,不过也不算超出他的预料。
上次他命人行刺沈云台,下面的人说他是从太傅府中翻出来的,他就觉得有些蹊跷。
沈云台与褚青的关系众人早就明了,何况两人是舅侄关系,有什么事需要让沈云台偷偷摸摸的?
如今再看,串联起前后,原来是为了她。
有意思,不知褚青知道自己的侄子和女儿背着他偷偷搞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顿时一出好计在他脑海闪过。
褚黎谈瘫在地下,豆大的眼泪掉落,如今她彻彻底底看清了沈云谏的面貌,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她为以前的自己不甘,所以他们的过往算什么?
他是都忘了吗?
一句微乎其微的话还是让她问出了口,她声音哽咽道:“我们……从前究竟算什么。”
沈云谏突然觉得好笑,冷冽森然的语气讽刺道:“……以前?”
“褚小姐。孤?和你有过以前?”
褚黎怔住。
是了,从前的沈云谏早就死了,现在这个是历经种种死亡活下来的亡命之徒!
她怎么能、妄图、和这样的人谈情意!
“褚小姐不是孩子了,早该想清楚的,以前那个人是你,只是因为你是太傅之女。”
她这样的人,沈云谏见十个人,有九个是这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猛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不可置信的摇头,喃喃道:“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可是,怎么可能……”她不信,不信!
自己这七年竟是陷在他编织的谎言里。
多可笑。
“从今往后便老老实实替本王办件事。”他语气不容拒绝。
瞬间,她连恨都来不及反应,人便被喂了毒。
沈云谏将她扔给顾七,结束了这场闹剧。
*
树木的黑影在夜风中摇曳,寂静的夜晚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枯枝败叶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死者的低语。
褚黎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木木的,转而,发了狠的痛恨某个人!
沈云谏虽然放了自己,但自己以后却不得不为他做事,他强迫自己服毒,若是每月得不到解药缓解,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
褚黎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晚上似乎耗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刚刚她她起身时,沈云谏明显是看到了她披风下衣不蔽体的薄衣,嘲弄似的笑了笑,对她道:“记得遮好了脖子上的痕迹。”她拢紧了披风,不堪和羞耻似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刹那,她脑袋轰然一声。
沈云谏好似洞穿了她,褚黎从来没感觉这么羞耻——他在羞辱她。
那一刻她却被他的视线烫的抬不起头,转念这股羞耻就成了滋生的恨意和不甘。
人道世事无常,她刚入虎穴又进狼窝,为什么偏偏是她?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针对我!
从小她便被束缚,父亲尽心培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呢?她不过是家族用来联姻的工具。
只要有一样事情做不好,不合乎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就会被罚,轻则禁足抄书,重则罚跪、家规伺候。
她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只是变着法的打磨她,将她变成一个精美的、可以拿的出手的礼品。
别人只看到她京城才女的称号,却看不到她窒息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个少年郎曾经带自己走出牢笼。
可如今,也是他把自己也推回了笼子,还是带着一身伤,残破不堪的她。
真真是造化弄人。
世上除了她自己,果然没有一个人值得信赖。
事在人为,她就不信自己操纵不了自己的人生,她势必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种种情绪交错,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一路跌跌撞撞返回,今夜她不想再应付任何人……
*
次日一早,褚黎装作若无其事,穿了一件高领衣服,还在脖子上涂了粉,遮住了上面的伤口。
沈云台等了她一晚,最后顶不住鹿血的功效,只能叫了个暖床侍女败火。
狩猎第二日,女眷们也纷纷上场,男女搭档组队,这组队方式背后自然有门路可走。
李安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和沈云谏成了一对,而褚黎自然被沈云台弄了过去。
剩下的按照安排,男女组队,一般有些大臣是带夫人来的,是不会安排别的女眷的。
像沈云谏这种未娶妻的才会由内务府私下拟定安排,这些自然也都向主子们私下请示过。
沈云谏对与谁组队并不感兴趣,而李安仪却兴致冲冲,期待许久。
这是她与沈云谏订婚后头一次相见,李安仪眼中充满了崇拜与爱意。
她也穿了件红色的胡服,骑了一匹枣红色骏马,噔噔噔朝着沈云谏走来。
“令驰哥哥,我的箭术不好,要靠你啦,仪儿会不会拖后腿。”她不好意思笑笑,苦恼道,反而不似以前厚脸皮的缠着他。
众人看着这两位即将结为夫妻的两人,郎才女貌,李安仪小女儿似的娇羞,让人忍不住笑意。
沈云谏面无表情,回了句:“无妨。”
他下意识回头找了一下桑云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