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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幕闹剧给弄得有点方,那一点细节,除了和他近在咫尺贴身站着的季橦之外,没有人看见。
言陌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苏瑾胤受伤的位置。
心下焦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波动。
季橦的眼泪沾湿了苏瑾胤的衬衫,她踮起脚抱住他,伸手将他肩上那块纱布撕下来塞进了礼服的抹胸里。
脸上露出狰狞的恨意,“苏瑾胤,你不让我好过,那就谁都不要好过。”
她双眼猩红,面部因为愤怒而扭曲,触不及防的从手包里摸出一把匕首朝他捅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噗’。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扎进苏瑾胤的肩膀,直至刀柄。
要有多大的恨意,才能让一个没见过血腥,柔弱得连重物都搬不动的女人将匕首整个扎进对方的肩膀。
蜂拥而出的血染红了苏瑾胤的衣服,也染红了季橦的手。
苏瑾胤原本是可以躲开的,但季橦握着匕首朝他捅过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噙着眼泪,她在温柔的安抚,那双雾气弥漫的眼睛里藏着绝望、痛苦、孤注一掷,又带着解脱的轻松之意。
正是因为那一眼,苏瑾胤没有躲。
匕首扎进的位置正好是他中枪的地方,女人似乎吓傻了,愣愣的看着他,手脚都在颤抖。
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
男人捂着肩,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快快快,劲爆消息,苏氏集团总裁出轨自己姐姐家收养的女儿,他名义上的外甥女。”
外面,记者正匆匆朝这边赶来。
季常淮将傻了的季景拉回来,厉声吩咐杵在一旁的何秘书:“还不赶紧将记者拦住,嫌不够丢脸?”
何秘书匆匆去打发记者。
季常淮即便还心存怀疑,但这种时候,也没有时间给他追根究底,狠狠的瞪了眼满身是血的苏瑾胤:“去收拾干净了来客厅。”
临走时,还狠狠的看了眼床上抱着被子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言陌,不屑的唾道:“不知廉耻。”
卧室门再次关上。
言陌掀开被子起来,她的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只是有点乱。
苏瑾胤看了她一眼,很快错开了视线:“到衣橱里藏着。”
他换了套衣服后出去。
伤口没包,只用毛巾压着。
“真是胡闹,”季常淮瞪了眼缩在角落的季橦,转向苏瑾胤时,又是一脸歉疚,但还是忍不住责备道:“瑾胤,今天这事是你失了分寸,男人在外逢场作戏,爸可以理解,橦橦也不晒小气的人,但你这……”
他咳了一声,“伤给我瞧瞧,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如果伤的太重,得想办法找个医生来。”
苏瑾胤的神经紧紧绷了一下。
季橦这一刀虽然正好捅在他的伤口上,但枪伤的痕迹是没办法抹掉的。
但若是拒绝,就会坐实了季常淮的怀疑。
他紧紧抿了一下唇,正要说话,门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季常淮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要看伤口。
门外传来何秘书隐忍着痛意的声音:“各位,今天是季董的生辰,来的都是季家的亲戚,我们苏总就算真的要出轨,什么时间不行?偏要挑在这种时候在季家的底盘,不是打季家的脸吗?如今季氏和苏氏正在合力开发松林最大的度假村,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换了谁也不会做啊。”
记者们脸上都露出迟疑的神色,有退步的意思。
何秘书本来就是虚拦的。
开玩笑,季家一群人还在里面呢,这些人要是走了,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他不动声色的将门开了条缝。
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刚才还有放弃打算的记者像打了鸡血,推着他就冲了进去。
季家的一众人:“……”
苏瑾胤紧绷的背脊松了松,正要起身,被季常淮按住了肩膀,“你身上有伤,橦橦也坐着,我来应付。”
季常淮应付记者很有一套,再加上记者都存了不得罪季家和苏家的心思,三两句就一团和气的出去了。
等人走完后,季橦开口,声音还在发颤:“你和她也快走吧,难保我爸将那群记者打发后不会折回来。”
“谢谢,”苏瑾胤很少道谢,语气略显得生硬,他快步进了卧室,边走边对何秘书道:“让人把酒店监控黑了。”
何秘书:“放心吧苏总,接言小姐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怕走廊上有人监视,奚鉞没有和他们一道走。
何秘书送苏瑾胤去医院,言陌拒绝和他们一道,自己开车回了家。
车子在别墅的大门外停下,她没有换车,而是步行进去的。
影子被路灯的灯光拉的很长,透着落寞萧索的孤单。
言陌无意识的摁着手机上的ho键,屏幕的光莹莹的照在她的下巴上。
反复几次后,她点开通讯记录就着陆靖白的号拨过去。
几秒的安静后,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言陌盯着那组数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退出通话界面,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那天晚上言陌的睡眠出奇的好,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皱着脸伸手去捞床头柜上一直震动的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秦慕。”
“起了没?”
“还没,有事?”她连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睡意。
“我没事,你有事,恭喜你,占了蔺叶南今天的头版头条。”
“……”
她第一反应就是昨晚的事被人曝光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秦慕语气一转,几乎是恨恨的道:“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跟苏瑾胤这种已婚男人搅合到一起,还是在酒店那种令人遐想的地方,就算什么都没做,哪怕面都没见着,媒体也能给你造出十八九个谣来。”
言陌将手机开了免提,点开本城的新闻界面。
第一条就是她和苏瑾胤的消息。
“苏氏集团总裁疑似出轨自己名义上的外甥女。”
照片是何秘书在楼下接她时偷拍的,奚钺和他们的距离正好拉的有些开,完全是路人甲的戏份。
言陌抬手压住突突直跳的眉心,那头,秦慕又说了什么,传到她耳中,全是一片‘嗡嗡’的轰鸣声。
挂了电话,她又躺回了床上。
这种新闻爆出来,对苏氏是一记重创,而季家现在明面上和苏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不需要打电话,苏瑾胤也会尽快压下,之所以现在还在,那多半是,暂时压不下。
现在的人生活乏味,对家长里短,尤其是这种禁忌类爱情特别关注。
苏瑾胤、小三、言家养女……
成功勾起了人们内心对狗血虐心言情剧的幻想。
原本以为这条新闻会很快被其他新闻挤下去,毕竟,人都是健忘的,对普通人的八卦远没有对明星的私生活兴趣大。
但出乎意料,这条新闻连续占了三天的头条,甚至将影后在拉斯维加斯秘密成婚、某省官员贪污被抓、某集团总裁独子吸毒跳楼这几条消息都压住了。
言陌成了所有人口中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破坏人家庭,勾引人老公。
而陆靖白就是在这个绯闻满天飞的关口回来的。
这天夜里,言陌站在阳台上抽烟,纤细的手指夹着淡金色的烟蒂,轻袅的烟雾将她的脸笼罩得一片模糊。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被霓虹染了色的天空,神情寡淡,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的新闻而影响心情。
事情闹的很大,连远在边境的穆东野都打了电话来安慰她,外加将苏瑾胤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道车子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稳稳地停在了楼下花园。
和顾钰微的车声音不同。
言陌垂眸,居高临下的看下去。
黑色的越野车,车灯没关,笔直的照在别墅的墙壁上,晃得人眼睛生疼。
一身藏青色衣裤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薄薄的衣料包裹住挺拔结实的身材,最下面的裤管塞进登山鞋里,双腿笔直而健硕。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四目相对。
陆靖白英俊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是冷硬紧绷的,连唇瓣抿直的弧度也透着冷漠的疏离感。
只是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抬步继续往别墅里走。
陆靖白进到客厅时,言陌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客厅里没开灯,但月光很好,照亮了屋子。
女人穿着真丝的睡衣,赤脚踩在浅色的长毛地毯上,足背弓出优雅的弧度。
裸露在外的肌肤比倾泻进来的月光还白。
她盯着男人冷硬的侧脸看了很久,才开口,“陆靖白,对不起,但当时的情况……”
她的坚定有了裂缝,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足以燎原。
陆靖白站在玄关处低着头换鞋,没看她,似乎咬紧了牙,下颌线的弧度绷得很紧。
“不用解释,我回来拿衣服,马上要走。”
声音很淡,却总能听出一股子压抑的味道,
言陌咽了咽喉咙,手脚发软。
新闻闹到这么大,是她始料未及的,但当时的情况,要不看着苏瑾胤去送死,要不,赔上自己的名誉。
或许还有别的能够两全的办法,但那时候,她能想到的,又合乎情理的,只有这一种。
无论怎么的逼不得已,在这件事上,陆靖白始终是受委屈的一方。
她现在的身份不止是她自己,还是他的妻子。
“还要回局里?”
‘砰’。
言陌的话音刚落,鞋柜的门就被重重的拍上了。
陆靖白转过脸看向客厅正中的言陌,喉结剧烈的滚动了几下,紧咬着牙,嘴唇在颤。
一双眼睛里都是咄咄逼人,像困兽般紧紧盯着一切试图接近他的人或东西。
言陌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吼出来,但最终,他还是生生的将那口气忍下了,“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低喘的嗓音里,是压抑到扭曲的呜咽。
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言陌一时无话:“……”
她的心都木了,像是被挖出来在雪地里滚了一遭,她看着陆靖白紧绷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让苏瑾胤说对了。
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这种事,何况还闹到了这样沸沸扬扬的地步。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的?
——那我信他,信他信我——
“陆靖白,”她低声说,“我将你,当成我的丈夫。”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无论他此刻内心里涌动的是怎样复杂澎湃的情绪,但在这一刻,他都只能忍住。
陆靖白闭了闭眼,没说话,甚至没再看她一眼,直接上了二楼。
擦身而过时,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后便上了楼。
他是想拥抱她,或是想给她一巴掌,骂她不知廉耻,又或者,只是下意识的停了一下,没有任何想法,言陌不知道。
男人很快收拾好了衣服下楼,也就两套换洗的,直接拿口袋装了拧下来的。
这次,他再没有停顿,直接从她身侧走过了。
外面再次响起引擎声,在安静的夜色中逐渐远去。
陆靖白走后,言陌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久没说话。
顾钰微最近几天都没回来,大概是又出差了,这件事被爆出来当晚她回来过,只是询问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去了书房,指责或安慰都没有。
偌大的一栋别墅,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以前和苏瑾胤也吵过架,但那时年纪小,吵架原因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完气后再去回忆,好些时候甚至连吵架原因都忘记了。
那时苏瑾胤是怎么哄她的?
言陌皱眉。
她有些忘记了。
现在的她好像和过去成了两个完全的个体,关于以前,她越来越记不清了。
松林市警察局。
岳明咬着冰棍敲开陆靖白的办公室门,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养了。
陆靖白正在翻案子的卷宗,见他进来,皱着眉问道:“什么事?”
岳明咳了一声,支支吾吾的道:“头儿,我好像在外面看到嫂子了。”
“……”陆靖白翻页的手一顿,眼神渐渐暗淡,“没事就滚出去。”
“别啊头儿,这事一看就是有心之人设计的,你和嫂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
岳明住了个院,交了个可爱的萌妹子护士当女朋友,这会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恋爱的酸腐气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幸福美满,三年抱两。
陆靖白将视线从卷宗上移到他沾着冰淇淋、笑开花的脸上,“你们家萌妹子知道你吃的是隔壁刑警大队的实习女警送的冰淇淋吗?”
岳明:“……”
他的笑开始有点僵了。
头儿什么性格,他怎么那么嘴贱眼贱呢,看谁不好,非看到嫂子在警局外面当望夫石。
陆靖白见他还不走,将卷宗一合,“既然这么闲,正好,刚从边境抓回来的那两个,你去审。”
“别别别,”岳明摆着手往外退,“我上次那一枪擦着心脏过的,这会儿还痛着呢,医生说不能受刺激。”
不是他偷懒不热爱工作,实在是头儿这次抓回来的人……
十八九岁的小太妹,长得不怎么样眼光还毒辣,就看中他们头儿的美色了。
头儿去审就是娇滴滴的一朵花,而且放话,只要头儿陪着睡一觉就什么都说,换了别人去,祖宗八代再往上都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当缉毒警已经够对不起父母了,还要连累他们挨骂,最他妈不道德的是连棺材里的都不放过。
人抓了,案子没进展,把张局气的,都有想把头儿捆了扔到女毒枭床上换情报的冲动了。
办公室的门被岳明猛的关上,似乎怕关轻了就要被抓住丢进审讯室,震得整面墙都在抖。
陆靖白放下卷宗,点了支烟,双腿交叠着搭在办公桌上静静的抽。
灰白的烟雾里,印出他睡眠不足而略显颓废的面容。
陆靖白重重的闭了闭眼睛,抬手摁着眉。
言陌苍白的脸浮现在脑海里,耳边,是她坚定且执着的声音。
像是一把刻刀,将那句话一笔一划的深深刻进他的心脏上。
——陆靖白,我将你,当成我的丈夫——
头痛欲裂。
陆靖白掐了烟,从座椅上起来,刚出门就碰上来找他的张局。
“你要出去?”
“审那两个小太妹,这次截了龙哥这么大一批货,以他的性格,短时间内肯定会有大动作,早一天把他绳之於法,多一天太平日子。”
“没事没事,我已经让岳明去了,”张禹拉住他:“那个,你去对面超市给我买包烟,烟没了,一早上躁的慌。”
陆靖白顺手将包里的烟掏出来扔给他,“还有大半包,先将就着抽。”
张禹没要,“将就不了,你这软中我抽不惯,快去买。刚出任务回来,也适当休息一下,别他妈跟拼命三郎一样,做了缉毒这一行,寿命都比别人短,你瞧瞧你这眼里的红血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伤心过度泣血呢。”
说错话了。
张禹咳了一声,推了他一把,“赶紧的,越来越他妈婆妈了。”
警局门口。
言陌站的位置并不十分显眼,但抵不过她过分美丽的长相。
平凡无奇的绿化树,因为她,成了一道可以入画的绝美景观。
陆靖白皱着眉,直接去了对面超市买烟。
言陌也看到他了,但并不像言情剧里设定的那般场景,朝他直跑过来。
她只是站在原地,平静且冷淡的看着他。
似乎她来,只是因为她想来,并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陆靖白恨恨地磨了下后槽牙,目不斜视的进了警局,将烟扔给了还等在他办公室里的张禹,转身去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