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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朱慈煊再次与袁宗第见面,留下一些物资后,启程前往房县郝摇旗处。夔东十三家分布颇为凌乱,要全部走遍耗时不短。朱慈煊思虑良久,决定只沿长江沿岸前行,到李来亨处为止,返回路上再去万县见见三谭,就该动身去成都了。
镇远,哈喇巴儿思心情很不美丽。他收到了后方济席哈的命令,济席哈对他迅速拿下镇远城毫无褒奖之意,反倒是对他用俘虏换地图的行为横加斥责。“大清得天命,成中原之主,不在怀柔汉人,而在于满蒙联盟之武力压制。汝私纵乱贼,不行雷霆之屠戮以震慑西贼,此大错也。念尔夺城有功,此事下不为例,当速速西进,为大军前驱,不可再有妇人之仁。另,何不见报伤亡数目?汝部无死伤耶?汝征战亦已数载,竟糊涂至此……”
“该死的建奴。”哈喇巴儿思暗骂道。他可不敢真的骂出声,满人极力拉拢蒙古上层,但对他这种底层蒙古人却算不上客气。哈喇巴儿思是梅勒章京,相当于副旗主。他原本就对从天而降的济席哈担任蒙古正红旗旗主不太满意,这下更是暗恨丛生。“老子手下没人死,难道老子生造出来。老子用兵如神,兵不血刃夺下镇远,这有什么错了。拿点儿小岔子借题发挥,就生吞了老子的功劳。”
恨归恨,哈喇巴儿思还得按照济席哈的要求行事。“镇远一战可见,西贼孱弱,将无战心、兵无斗志,看来孙可望叛逃,让西贼上下都丢了魂,再不复当年与我大清相持数千里的战力!”哈喇巴儿思对手下将领说道,“济大人有令,我部后日继续西进。巴图,你带手下牛录守好镇远,防着不死心的西贼,等济大人到了,再做安排。”
雷公山,邓泽和丁师爷见到了在这里布置伏击的刘文秀。
听完邓泽和丁师爷的建议,刘文秀哑然失笑,只觉异想天开之极,再琢磨了一番,似乎又有可行之处。“吃掉哈喇巴儿思,他若配合行事,引济席哈上钩更有把握。他若不配合,济席哈想必也会胆寒,不敢再犯。镇远城早有布置,夺回只在旦夕之间,不妨一试?”
看了看一脸紧张加期待的邓、丁二人,刘文秀道:“罗大顺真是开了好头,好好的计划,被你们搅的七零八落。”见二人面露失望之色,刘文秀笑道:“不过试试也无妨,哈喇巴儿思只要上了钩,就算济席哈最后全军覆没,本王也放他回去。蒙古人,在鞑子那边比汉人好过,这个哈喇巴儿思以后还能有大用。”
二人大喜,刘文秀转头对祁三升道:“三升,你去给这个蒙古鞑子一个狠的,打散了他们,多抓点儿俘虏,本王也当回人贩子,哈哈。”想了想,又叮嘱道,“兜住了他们,别让济席哈这个老建奴听到了风声,一个鞑子都不能放到镇远。”
祁三升曾在刘文秀进攻保宁时总领四川军务,乃是智勇双全的良将。孙可望叛乱,祁三升毫不动摇支持永历,率军勤王,吸引了孙可望大量兵力,也因此受封咸宁侯。历史上,祁三升在永历出逃缅甸之后投降吴三桂,最终做了贰臣。但当时他的恩主刘文秀已死,李定国对孙可望和刘文秀旧部颇为苛刻,祁三升对此不满,因而不曾死战到底。如今晋蜀二王未起纷争,南明局势也未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祁三升立功心切,点齐兵马便向东而去。
路上,邓泽抓紧时间向祁三升介绍哈喇巴儿思的情况。“哈喇巴儿思手上大概十个牛录,都是蒙古鞑子。锦衣密报,哈喇巴儿思在镇远留了一个牛录,能进攻我军的,当在两千五到三千人之间。”
祁三升点头道:“贵州多山,不利于鞑子骑兵发挥,蒙古鞑子也没建奴列阵步战的本事。击溃他们简单,但王上要求不可走脱一人,我军骑兵有限,这就难了。”
旁边,丁师爷插话道:“鞑子若败,溃兵定然东逃镇远。我家东翁正在镇远和余庆之间,随时可以绕到鞑子背后,遮蔽战场,挡住他们东逃之路。”
祁三升眼睛一亮,笑道:“如此一来,王上谋划可行矣。”
哈喇巴儿思西进很顺利,他已经连续攻占一座县城、三个堡寨,但首级和缴获,还是零。遇到的明军都是一沾即走,连短兵相接的机会都没给他,只留下了寸草不生的营地和空的跑老鼠的仓库。一开始,明军望风而逃,他还觉得自己神威无敌,震慑宵小。慢慢的,他觉得不对了,甚至有一种被侮辱的憋屈感。诱敌做的这么明显,是在小看我哈喇巴儿思的智商么?
“西贼见我即遁,前方定然有埋伏。”新占领的一座堡寨内,哈喇巴儿思对几个牛录额真说道,“一仗未打、一人未杀,勇士们都懈怠了。这时候要是西贼突然杀出来怎么办?不能再往前了,汉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本将决定暂时驻守此地,回报济席哈大人定夺。”
下方一牛录额真道:“大人,既然前方有诈,不如退回施禾再做打算?万一西贼大举攻来,这堡寨可挡不住大炮。”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反对:“成吉思汗的子孙,从不把已经到手的土地让出去。就算前方有埋伏又如何,汉人孱弱,岂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
哈喇巴儿思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这个愣头青,对他中二的言论嗤之以鼻。汉人孱弱,能按着他们蒙古人锤两百多年?也就是大明内乱,否则蒙古人想再饮马黄河,做梦呢?这种愣头青,真遇到了西营精锐,怕是活不过一天。
哈喇巴儿思摆了摆手,制止了争吵。“本将心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第三天,还在熟睡的哈喇巴儿思被叫醒,他派出的信使回来了。“怎的这么快?莫非济大人已经到了镇远?”来不及细想,哈喇巴儿思赶紧起身召见。
“怎么只有你一人?和你同去的两个人去哪儿了?”
“大人,我们后路被堵了。汉狗罗大顺不讲信用,挡在了镇远前面。我们没赶硬冲,琢磨着从小路翻过去。但贵州的山路太难走了,昂沁摔死了。我和拙赤快要走出去时,遇到了埋伏的汉狗,拙赤被抓了。我跑得快,这才能赶回来……”
晴天霹雳,后面的话,哈喇巴儿思已经不在意了。他中计了,罗大顺堵了他的后路,那前面定然也有明军已经到了。哈喇巴儿思疯了一般的站起来,登上寨城向西边望去。是走,是留?没等他下定决心,一杆红旗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紧随在红旗之后的,是浩浩荡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西营大军。
暗哨没有示警,直接就被明军摸到了眼皮底下。哈喇巴儿思看着明军好整以暇的整队,慢慢悠悠的将堡寨围的水泄不通,却始终没有勇气下达出战的指令。
“他们有炮!”明军推出了一门门火炮。炮不大,以虎蹲炮为主,压制蒙八旗的弓箭已经足够。炮声还未响,堡寨内,松懈了的蒙八旗已经混乱一片,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哈喇巴儿思带着亲兵极力弹压,总算勉强控制住了局势。两千多蒙八旗抑制住恐慌的情绪,站上堡寨,决定拼死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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