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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场下的家仆女婢闻声纷纷站了起来,原是无尘。
“今日昆玄又于你们说了什么八卦?”
无尘语气温和,可场下的人脸上表情却一个比一个紧绷,也无人敢搭话。
一旁的北冥仙君优哉游哉的品着小酒,似是两耳不闻。
连枝瞧见无尘走来,向着旁边的地方坐了坐,给无尘挪出一个空处,拍了拍,示意无尘坐下,无尘此时心情不错,顺着连枝的意思挨在她身边。
连枝想着无尘的身边靠了靠“今日昆玄说的是昆仑山上的术语仙君与你的故事。”
“哦,是吗?”
无尘抬眼瞧着北冥那位仙君一眼,很是意味深长。
那北冥的神君小酒喝的有些急,呛的咳出声来“咳咳咳......可不就是那回事嘛。”
又对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家仆女婢说道:“听个故事而已,做什么这样拘谨,来来来,都原处做好,还得继续说。”
众人半晌未动,又看了自家神君没有发话,便才坐下。
“哎,这就对了嘛,你们家君上又不会吃人。”
北冥这位仙君此话一出倒是逗笑了连枝。
气氛有所缓和。
此间,北冥那位仙君突然起身,上下打量无尘一番,收起那扇子放回袖中,突的一脸正经模样对着无尘说道:“既然当事人都来了,不如就由你来与我们说说当年的那些细枝末节,也好过我这个旁观者臆想捏造,何况,我们都很想知道对不对?”昆玄有意识的当着无尘的面戳了戳连枝。
连枝看着无尘睁大了一双眸子,连连点头。
无尘脸无波澜,沉默半刻,突然开口:“这件事说来长远,听着也无多大意义,最多就是徒填了几笔闲时的谈资罢了。”
“我与昆仑那位确是相识,却并非是什么善缘,万年之前她曾偷了我的东西,被我讨回时,我是与她第一次见面,这之前我与她没有交集,之后更是没有交集。至于其他念想,那便是她的事了。”
无尘看着连枝,温声细语的,每个字都说的无比清晰,仿佛就是说与她听的。
场下的女婢看着神君这般模样有些脸红,心中却是高兴的,毕竟那云栖殿的两万年里,神君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如今能听他说话的人终是回来了。
连枝听的模糊,大抵上听出无尘是说昆仑那位偷了他的东西,然后被讨了回来,这般说其实他们也算不得相识。
北冥那位仙君自是知道无尘有所隐瞒,但既他愿开口,这日后还是会同她说的。
他也是时候该去仙徒府送拜贴去了。
第二日北冥那位仙君说是家中有急事,一早便早早地离开了。
彼时的人间正值八月,无尘说待到中元节后便带连枝上昆仑小住一段时间。
连枝这些天有些心事,竟也独自搬去了别处的厢房,扔下不知缘由的神君独自一人。
就是见着他也会绕道走得远远地,与她说话她也不答理,模样很是奇怪别扭。
一日夜深,某位神君终是忍不住,偷偷潜进连枝的厢房,连枝还未从被褥里探出脑袋便又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上传来连枝的声音“为何躲着我?”
连枝挣扎的几下,不想却被抱得越发结实,只留着一个脑袋可以让她自由活动,她抬头有些答非所问的模样:“你怎么不睡?”
无尘突的松手蜷作一团,眉眼痛苦,按着心口艰难的说了声:“疼......”
连枝见状,当下立刻抱住无尘,神色紧张:“好些了吗?”
无尘眼中闪过一丝皎洁,手上发力,连枝又稳稳的落入怀中,鼻尖蹭着连枝脖颈沉闷闷的又问了一遍:“为何躲着我?”
连枝被蹭的发痒,说话中带着气声,有些断续,一只手贴上脖颈的皮肤挡去无尘的那些不安分:“你...你先别...,痒。”
无尘别过脑袋,一张脸近在咫尺,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连枝,连枝被盯得说不上话来。
无尘再问:“为何躲着我?”
无尘的呼吸声,手上的温度越发清晰,可连枝的脑袋却是越发迷糊。
未开口,突的迎上了某位神君,而后便是唇齿间的流连,手指在发间磋磨的沙沙声响,直到连枝意识低迷的回应,无尘这才放开。
连枝迷糊的瞧着眼前的某位神君,无尘又突的咬了连枝一口,连枝唇上忽痛,顿时清醒,悲痛的高呼:“你为何要亲我?又为何要咬我?”
无尘只答:“为何不能亲你。”
连枝一副气囔囔的样子。
原何不能?
因为前几日某个女婢告诉她,这亲吻并非是天家的某种礼数。
而这同卧一塌在凡间是该叫夫妻的。
这夫妻便是同一心在一处的心上人。
而这夫人也不是什么凶恶女子的称呼,而是凡间丈夫唤自家娘子的泛称。
......
连枝有些糟心,本是想着要与无尘划清界限,免得他府中的家仆女婢误解,她一个小妖倒是无所谓,要是坏了无尘的声誉可就不好了,毕竟,他还是个有些地位的神仙。
可在这几日看来,她确实没什么出息,不过短短几日里,脑子里却总是想着无尘的模样。
于是,面上一本正经的说:“虽然我是一个脑子不是很灵光的小妖所化,出来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锦绣之地,我的修行浅,所以并不是很懂人间的那些人情世故,可你也不能框我无知就不与我说,我本是一个小妖,倒也无所谓,但你不一样,你是个神君,这些事若是传出去,总归是有损你的声誉,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避嫌。”
连枝自觉说的循循善诱,算是合情合理。
无尘保持着半撑的姿势,指腹描了一遍连枝的眉眼。
只觉眉目晴朗。
原是知羞了。
“南海喜宴上可是来了不少仙家,也都见着你睡在我身边,即是误会了,那时便已误会,就由他们去吧,夫人不必为我的声誉考虑,身外之物,我向来不介意。”
无尘侧身躺下,抚上连枝的头发,低声喃喃说与连枝听。
“那我们这般总归是不好的。”
“我们这般又是那般?”
“就是现在这般。”
“同卧一塌?”
连枝点头,脸上微醺的泛红。
“习惯就好,我不介意。”
无尘心中微甜,终是等到连枝问这句话。
又道“那后日,我带你去参加人间一处喜宴。”
又是喜宴,连枝心生欢喜。
达到“好啊。”
就这般,某位神君又顺其自然的美人在怀,只不过是起居换做了另一件厢房罢了。
后日转瞬即至,却不想这次竟不是被邀请去的,而是无尘用着仙障隐了身子,带她坐上观台,看着台下一片清明。
人间喜宴确实热闹,这人家看样子该是个大户,那接亲的红妆整整铺了十里,十里八邻的皆数被请作了客人,得着一碗酒喝。
官家是个清隽的书生,待为新妇的娇娘盖着头纱,看不清容貌,单看那身姿还是颇为窈窕曼妙。
婚宴之上,新人相携敬高堂,坐上老妇接茶泪并行。
妓堂上,抚琵琶的歌女,声声诉唱愁歌,那官家不时转头侧目堂中人。
哄哄闹闹间,天色暗,满宅红烛轻摇晃。
无尘这才与连枝说道:“这个身穿喜服的书生前世的良人是那唱愁歌的歌女,歌女二八年华做人妇,做了短短数年夫妻,因朝局动荡,战时流离,双双死于荒野,然这女子情深难寿,过奈何桥头时和孟婆做了交易,用她500年的仆役留的她前世的记忆,刑期满,入轮回却只投了个天涯歌女的命数,天命主流浪,且是红颜薄命,在凡世寻了几十载,却不想遇见之时竟是这般场景,而那书生也早已将她忘记。”
连枝“这般看来,前尘事该前尘断,带入轮回才是天道真正的责罚。”
“其实她也没错,只不过爱一个人久了些。”
无尘看着连枝心中波澜渐起,她虽丢散了些许神识,这天道却悟的很是透彻,也许是因为她出自明镜台。
无尘指指头顶红纱的新妇道“这是第二世书生遇到的女子,这女子一生为他挡过七次劫难,历了波折无数,结局算是圆满,皆是天伦之中安度晚年,许是时机应了天命,没同生却是同死,同赴幽冥,再入轮回,时过经年,今日,又成连理。”
连枝听完,一阵唏嘘,“那这歌女岂不可怜。”
无尘宽慰道:“生不逢时,既没赶上时机,也没应上天道。”
“人世苦短,此生她还有半年寿命,再入轮回之时该是会忘了这件伤心事的。”
连枝叹气“既然记着这般苦痛,当初又何必抓心挠肝的不释怀。”
无尘沉默顷刻。
问“若是前世有人负你,你当如何?”
连枝想了想,她的前世应该只是个榆木疙瘩吧,许是天道看她可怜便让她化作了小妖,又遇上了无尘,至于红尘往事,她想,她该是没有的。
便半开玩笑的说“那我就将他忘个干净,永生永世不再记起,就当他是一阵风过,一场雨落,留些痕迹,然后就此作罢。”
她不要做那个歌女。
无尘握着连枝的手不由得收紧,直到连枝轻呼一声:“疼。”
无尘回神,小心翼翼般抱住连枝,贴耳低声喃喃,连唤了三声“连枝,连枝,连枝......”
连枝从未听过无尘唤她的名字,这次听的很是真切。
一线牵扯之间,
总有些前尘往事被一瞬间拉了回来,
是那般的熟悉,深刻,
却又是模糊不清的
......
莫名之间,泪珠翻涌。
艰难的换了声
“神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