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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接到小妹报信的那一刻李云析就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赈灾之事,等江楚终于上报到京时,已经到六月底。念着楚州暂时不缺粮食,李云棠甩下护送粮钱的厚重军队,只带了几十位属官日夜兼程,饶是如此到达楚北时已是七月快中旬,受灾的百姓已被大致安排下来,临时搭建的木屋草房随处可见,江水拍打着新固的堤岸,流水低缓的下游聚集很多人在捕捞亲人的尸首。
立为东宫十七年,李云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惨象,不忍多看,脸色冰冷地调转马头,直奔两州交界。
楚瑾与楚珏十年未见,没想到再见面时会是这副景象,楚州雨水虽已停下,但是青州江北还在下,江州河道一天不通,楚北还是面临着决堤的危险。
自从到了楚北,她便忙得脚不沾地,才安顿好楚北的百姓就急急往江州界赶来。楚珏坐在临时收拾出来的院中处理事务。此次发水,江州也受了不小的损失,虽然远不比楚州严重。
楚瑾下马推开房门,见楚珏面色悠闲,不由气道:“姐姐身为江州府牧,为何不下令防御使清理河道?”
楚珏握着茶盏,十年未见,她依旧看不得她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慢悠悠地看着院外来回走动的士兵,道:“河道堵塞严重,通水上涨时我曾派人查探过,山间巨石散落,堵了河道上百里,防御使只有一万兵马,如何清理?”
楚瑾看着楚珏毫不在乎的神态,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怒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早早通告于我,好让我早作防范,平白害了六万楚北百姓?”就算你再记恨楚家记恨我,楚北的百姓何其无辜!
听到这里,楚珏故作惊讶地站起来,瞪大眼睛,“河道堵塞之初,我就派人去了楚州,难道没有传到你那?”随后对门外的守卫大喊道:“把去楚州的传令兵叫过来。”
楚瑾冷了眉眼,知道她今日不过是想演一出戏给自己看,好将她从未及时知会的楚州官员的责任中摘出去。几个传令兵跪到她们面前,声称雨天路滑,人马行进困难,但确实已经将河道堵塞一事通知给了楚北的官员,只是为何没有传到楚州府牧哪里,她们不得而知。
楚珏听道消息已经传到楚州却没传给楚瑾后,做做样子惩戒了传令的士兵,之后便心安理得地坐在案前看起了江州域图。
楚州现在无家可归者达十余万,若河道不通,还可能有更多的百姓卷入其中,流民衣食被褥皆要仰仗楚州官府,纵使楚州有再多的钱粮,也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何况洪水一路肆虐到楚南,弄得楚南人心惶惶。若不是楚家一直压着粮价,将楚南多余的粮食先行运往楚北,楚州早就乱了。
“除去安顿灾民的卫兵,楚州防御司还剩一万兵马,我再从百姓中临时征调一万壮年女子,加上江州防御司,尽快清理河道总该能行。”从江州界向江东疾行,一天一夜才能进入东南山峦,而向江州东北部,却需要三天以上,东南山峦堵塞稍轻,如能尽快清理,确实能暂解楚州之急,并为清理江北河道争取时间。只要,清理的人手足够多。楚瑾说出心中的打算,看向假装聚精会神的楚珏。
“江州防御司兵马已被我安排处理江州流民,如今是一只马也调不出了。”叹气扔了朱笔,楚珏又一次断了楚瑾的后路。“为今之计,不如将所有精力放在灾民上……”
楚瑾再次气极,放在灾民上?放在江州自是可行,放在楚州只会弄出更多的灾民,青州与江北,至少还有半个月的雨季。
“从江州调五万兵马去清河道,楚州防御司和征调上来的一万女子调往楚东。”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断了楚瑾楚珏的争执,两人不禁回头,却见李云析急急从马上下来,于是正了衣衫,躬身拜见。
李云析皱着眉头,她才从江水河边过来,耳边还回荡着楚北百姓的哭声,见到她们二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坐到主位上,将两州防御使都叫了进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水无论淹了哪州的农田,冲散了哪州的百姓,都是我大启的土地和子民,两位大人需切记这一点。”
“臣汗颜。”
李云析扫了一眼屋中的文官武将,道:“江东河道本宫已经奏请母皇调五万江州兵马清理。江楚两州防御司各留五千安顿护卫受灾百姓,剩下的和征调上来的人一起即刻调往楚东,扩挖楚东,以备泄洪。”江州有兵十万,用于对抗东夷,没有帝王虎符不能调遣,此次前来她特地向母皇求了一块以防万一。
楚瑾听到用楚东泄洪时,眉头微皱,最终默认了李云析的做法,楚东地势相对楚北高,像一条天然堤坝,将洪水隔绝在西岸,这也是楚北受灾最为严重的原因之一。楚东近海,相比楚南大片的良田和楚北的千里沃土,将洪水东引是现在最好的法子了。
只是,想要将洪水引到楚东,绝非易事,甚至比清理两山河道还要困难。
将一众属官都安排了,李云析向身旁的老者微微拱手,“江楚之事有劳先生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李云析身边的褐衣女子,见她不过四十上下,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心中正疑惑不知京城里何时出了一位能让太女殿下拱手相待的人物,又听太女道:“非常之时便宜行事。江楚之事若需决断,本宫不在时尽可询问宇文先生。”这句话直接将宇文智提到了两位府牧的头上,宇文智向李云析躬身,竟是将此事承接了下来,半点没有谦虚的意思。
在场众人一时脸色各异。楚瑾不觉有他,只要能解决楚州水患,谁做主并不重要,倒是楚珏觉得面上无光,以为李云析是在怪罪她,故而在这许多人前落了她的面子,再看向宇文智的眼光便带上了几分不善。
一切事务都交代清楚后,天色已经转黑,和宇文智沿着江楚界走了几里,偶尔几声悲泣传来,望着江水与通水的交汇处,两人久久不语。李云析在岸边站定,脸上的严肃愈深。
“殿下不必如此怪罪自己……这是天灾。”宇文智听着江水拍案声,出言相劝,“殿下多日劳顿……还是先回府里休息吧。这里,老臣和其他属官先照看着。”
李云析摆摆手,深深叹了口气,“本宫如何睡得着?”今日若江州府牧不姓楚,她非把她就地斩了不可。“楚家内斗再如何,不该陷百姓于水深火热。”
宇文智听后点头,此次水灾,楚州损失惨重,即使十年繁衍生息也不一定能恢复到往日的繁华。
正感叹着,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人回头,只见一位英气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两排洁白的牙齿甚是惹眼,与两人眼神相对的瞬间眼神不由自主地亮起来。
李云棠翻身下马,岸边士兵来回走动,于是奔到李云析面前跪下,“末将云裳拜见太女殿下。”
李云析倾身扶起她,微微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妹,“快快起来。”
李云棠面上头上都沾了不少泥水,隔着明灭的灯火,李云析用袖子在她脸上抹了两把,知道她偷拐了老师的公子后,她派去的暗卫都被她狡猾多端地甩掉了,若不是她让人给自己传消息,她压根不知道她在江南,还细心地安排了这么多,省了她不少事。
见她眼下青黑,面上的疲惫比之自己差不到哪儿去,又心疼道:“阿棠辛苦了。”
李云棠多日不见阿姐,心中自是欢喜,想到她定还在忧虑江楚未用过膳,从马上拿下来几斤熟牛肉和一只酒囊,从怀里掏出匕首切了两块递给她和先生。直到牛肉香味钻到鼻中,李云析才觉出饥饿,笑着接了,三人站在江边将油纸中的牛肉吃光了才说起事情来。
“我才从江家来。阿姐不妨猜猜,我从江家得到了什么?”李云棠笑得狡黠,灯火映在她古铜的脸上,李云析微笑着摇头。
这一年她成长得太快,不仅是不知何时招致身边的能人谋士,还有屡次奉到自己手上的计策良方,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不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如果她不曾做出偷拐裴杨、时常顶撞母皇这样的事的话。
“小妹可是帮阿姐拿下了江家粮仓里所有的粮食与草药。”李云棠眼中闪着精光,面上得意非常,“阿姐要如何谢我?”
李云析惊讶地挑起眉,江楚两州中聚集了四家大启有名的粮商,其中一家便是江家,仅次楚家,天下第一第二的粮商都做出了样子,其他粮商只怕会求着上门奉上粮草。
何况,还有草药。
李云析不由深了眼眸,总是需要她收拾残局的小妹不知不觉间,已经这样优秀了吗?
“阿棠是怎么说服江家的?”她记得江家的现任家主是和楚珏穿一条裤子的,此次江水决堤,受灾最严重的,可是楚州啊。出售所有粮食尚且困难,让江家心甘情愿捐出这样的,怕是有什么隐情。
李云棠笑笑,将郭将军的事同长姐和先生说了。宇文智听后不禁皱眉,“此时牵连深广,主子现在还碰不得。”世家盘根错节,别说李云棠,此是怕是连太女殿下也碰不得。防御使是手握实权的五品官,即使是有先斩后奏权力的巡查御史,也不可能再三天之内草草了事。况以郭将军为人,当年竟无一个武将跳出来为其含冤澄清,此事怕不是一般的深。
“此事,和江家有何关系?”李云析小声问出口,李云棠摇头,至今她也没弄清江家为何会牵连其中。
“这红媒小妹已经保出去了,”将怀中江家家主的木牌抛给阿姐,李云棠笑得精灵,“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阿姐若想收江家的粮食,这媒人可不能不做啊……”
李云析伸手敲了她的额头,将木牌收进怀里,“说什么替我拿下了江家的粮食,到头来还是把难题抛给了我。”
“想要真相大白暂时或许不能,但让顾公子正大光明成为江家少府君,还是易如反掌的。”
“先生说到我心坎里了。”李云棠转向阿姐笑道:“若衣要的只是将顾东风作为正夫娶进门,至于郭将军的清白只是顺带,不强求于一时。咱们不如暗中搜集证据,堵了江家家主和正君的口,不再阻拦若衣娶顾东风就行了。”
李云析扶着下巴,“证据只怕一时不好搜寻,既然江家确实牵涉其中,编一个让他们不能拒绝江若衣娶顾东风的真相也可行。只要将郭将军编入其中,江家为保真相,八成不会再阻拦。”
李云棠眼眸又亮起,“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阿姐聪明。”
打更的号子又喊了一遍,三人依旧围在江边计划如何处理江楚,李云棠见阿姐已有困意,提醒道:“楚州有先生坐镇不会出事,阿姐先回去休息吧。”
李云析站起身摇头,招暗卫牵马过来,身子疲倦地几乎登不上马镫。
李云棠伸手扯住缰绳,担忧道:“阿姐要去哪儿?”
李云析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江州河道好端端的堵了,阿棠可知为何?”
李云棠摇头,她初初认为是意外,后来怀疑是楚珏,可是暗卫回报说还有其他蛛丝马迹,她还在查。
“大启这些年风调雨顺,以至于人们都忘了,江东以东,还有东夷。”
“此事和东夷有关?”李云析点头,翻身上了马。李云棠直觉不是,见她去意已决心上一紧。上一世阿姐去了江东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一世怎样她都要阻止她。
“阿姐若是不放心,云棠代阿姐去!”李云析坐在马上,清楚地看到了小妹眼中的关心,心中微暖。
“阿棠,我是大启的太女,你拦不住我的。”再说,江东之行或许危险,让她去,不放心。无论她现在变得多优秀,她终究是她的姐姐。
见劝不动她,李云棠只好招来墨九。将李云析从马上拉下来,与先生躬身告别后,转而认真道:“阿姐已经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就算为了芷儿和洺儿,阿姐也该照顾好自己。江东,我和阿姐一块儿去……”
李云析听她这样说,眼中显出不赞同,李云棠眼神坚持,将她拽上马车按在软枕之间,“我只有阿姐一个亲姐姐,阿姐也别想拦住我。今夜阿姐好好睡一觉,明晨咱们再快马赶往江东。”
说完抽出暗格里的金丝甲递给她,李云析看清后惊讶地推回去:“江东还没有那么可怕,再说阿姐有能力保护自己,这个你穿上。”
李云棠笑着掀开自己的外衣,露出几乎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金丝甲,眼神一如往常调皮,“我穿着呢,这件是特意给阿姐留的,有备无患。”
今日种种,全出乎李云析的意料,只好在她坚持的眼神中慢慢将金丝甲穿上。马车颠簸,李云棠也多日未休,此刻困意上来靠在窗前闭上了眼睛。
“你把他安置在青州了?”
“嗯。”此刻,李云棠已经意识模糊。
李云析困意也上来了,拉她过来,将毯子分她一半,两人靠在狭窄的车里。李云棠被颠得东倒西歪,李云析轻笑一声揽住她,将薄毯掖在她肩后恰好围住,轻声道:“睡吧。”李云棠嗯了一声,困倦地倒在她怀里,一如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