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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君后病愈,恰逢御花园的梅树开花了,于是借着赏花的名下了旨意,令各家尚未出嫁的公子进宫一起赏梅。裴杨的名字赫然在列。
“阿姐,君后这是想……”看完纸上的文字,裴杨抬起头,眼里满是疑问。
裴柔突然有些同情李云棠,沏了杯茶润嗓,开口道:“赏花只是个幌子,君后的本意怕是在圆月上。”知道自家弟弟很少关心政事,又补了句,“今年圆月来朝的队伍中,有两位皇子。”
裴杨瞬间明白了,眸色暗了又明,明了又暗。那人对他的心思从不掩饰,如今这屋里,已经塞进了她送的很多东西,几乎随便一眼就能看到一两件。赏花,赏花,君后是醉翁之意,要在众花之中择取佳婿吧。也对,等过了年,那人也十七了,再过一年,就到了迎娶正君的年纪,此时赏花,正是时候。左手搭在臂上逐渐收紧,心中升起莫名的情愫。
他只是,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罢了。
裴柔在一旁看着,感慨他迟钝之余又十分心疼,若不是无眠,阿杨对殿下也不会如此畏首畏尾左右闪躲。
“阿姐有句话要问你,你要真心告诉阿姐,莫要隐瞒。”
大概猜到她会问什么,裴杨双手抵在桌前,并未抬头,“嗯。”
赏花宴就在明日,裴柔开门见山,“你对三殿下,有几分情谊?”
裴杨背对着她身子僵住,又听阿姐柔声道:“此间只有你我姐弟二人,阿姐想听实话。”
过了半晌,裴杨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
不是不知,是在逃避吧。感情的事谁也代替不了,裴柔不再问,起身走到裴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的赏花宴不必担心,君后素来宽仁,不会为难你们的。”
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听见司琴在门外喊公子小姐。
裴柔向外走,司琴正掀了帘子进来。
“怎么了?”
“三殿下在前厅呢,说是有事要和小姐商议。”裴杨听后立刻转向裴杨,李云棠这时候来,八成是给自家弟弟吃定心丸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裴柔掀开帘子出去了。
未至厅中,就见李云棠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裴柔加快脚步走过去,行礼问道:“出了何事殿下这样着急?”
李云棠见裴柔走进来,忙扯了她的袖子往外带:“事情紧急,边走边说。”
拽着将裴柔带上马车,李云棠吩咐墨九尽快驶回东郊。裴柔还没坐稳,狠狠地撞在背部,疼得直抽气。
捂着被撞的地方,“殿下,到底出了何事!”
寒冷的马车里,李云棠出了一脑门汗,整个人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两只眼睛晶亮无比,“姐姐可听说过百日昙?”
百日昙?裴柔怔住。
阿杨身上的无眠是从爹爹那里传的,当年她虽小,但对母亲书房里成堆的药物典籍还有印象。百日昙,顾名思义,即花期能保持百日之久的昙花。一般的昙花只在夜间开放,且花期只有短短一两个时辰,长的也不过三四个时辰,而百日昙却可以将花期延到百日,只因它生长在一种活虫之中,由活虫补给营养,百日之后,虫死花败。传闻用至亲之人的血液喂养活虫,百日之间能结籽一粒,其籽磨成粉末入药,能医治奇寒之毒。不眠便是寒毒的一种。
可是,百日昙不是在百年前就消失了吗?况且,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去找百日昙?
马车一路飞奔到沈园,裴柔的骨头都要颠散了。又被李云棠拽着下了马车,一路狂奔到后院,七拐八拐进了一座假山。
两人低腰侧身,穿过细窄低矮的山洞,走了十余步,裴柔才发现了里面原来是一个人工凿就的池子,修砌整齐的池边背部有一条雕刻精美的云龙,半张的口中正流着温热的泉水。池边青草茂盛,与假山之外的萧索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
“殿下?”裴柔转头叫着李云棠,却发现她早已走远,于是提起裙角赶紧跟上。
又穿过了一重厚厚的山壁,走了约摸几百步,裴柔忽然眼前一亮,来到一处更为开阔的地方。裴柔微闭着眼适应突然而来的光线。李云棠停住不再往前走,用手指了指前面石缝间的两朵正欲开放的小花,笑道:“这便是百日昙。”
裴柔走近细细观察着,只见这两朵白花包裹在层层水雾之中微微摇曳,和普通的昙花没什么两样。
已经消失了百年的百日昙具体长什么样,世上已经无人知晓,医术中的描述极少,只记载了它的药性,连如何结籽的方法都未曾确切说明,更未画出它的样子。
“殿下何以确定这就是百日昙?”
李云棠招手,从暗处走出了一位深衣老者,看年纪六十岁上下。老者走到两人面前,拱手见礼。
李云棠伸手介绍,“姐姐,这位是现任叶家家主。”
“叶家?就是那个叶家?”虽然叶家人从不出任皇宫医署,但祖辈多出杏林高手,叶氏的医术也是誉满天下,这是启国人都知道的事。叶家人喜欢四处游医,现在却出现在这儿,想到这里裴柔激动不已,急忙躬身行礼,“前辈可能肯定这就是百日昙?”
叶家主看着这个低下头声音颤抖地年轻人,伸手扶起了她,说出的话在裴柔听来犹如天籁。
“裴小姐不必多礼,叶某仔细查看过,这两株确是百日昙无疑。”
裴柔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
太好了,阿杨有救了。
“不过,医书中关于此药的记载多不属实,夸大了此药的功效,叶某还是劝裴小姐不要高兴得太早。昨夜殿下已对叶某详说过令弟所中无眠之事,只是无眠非同一般寒毒,裴公子中毒时间太长,这百日昙籽能缓不假,但是彻底根治,确是不能的。”
“能缓多久?”
“一粒昙籽至多缓毒十年不发。”
裴柔眼中失望尽显。
李云棠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此时再听只剩下满心的欢喜。能缓就好,对她来说,别说是十年,就是一刻她也愿意尝试。望着岩缝中随风摇曳的两朵花,兀自开口:“咱们这就开始吧。”说着抽出匕首,扯过裴柔的袖子往岩壁走去。
百日昙生长在埋在岩缝土层里的活虫之上,非饮至亲之人之血不能结籽。而裴杨身边称得上至亲的,就只有姐姐裴柔和母亲裴清了。养一棵百日昙所需的血液几乎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好在她和裴柔都年富力强,若是能赶在花期供血百日成功结籽,裴杨就又多了一份缓解。这样想着,李云棠笑起来。
但百日昙只有两棵,她不能冒任何风险。用匕首尖抵在裴柔指尖划开一个小口子,血珠瞬间冒出来。将血滴在将开未开的花瓣上,鲜红的几点在洁白的瓣上甚是扎眼。
场上三人瞪大眼睛看着。
静静等了半个时辰,血滴都凝结了,也不见半点吸收的样子,李云棠脸色阴沉得可怕。昨夜她将裴杨惯使的毛笔烧成灰埋在活虫周围,拉了几个亲近的人试血,随侍的墨九和不疑也都试过,加上叶家主,几人之中只她一人成了。可是,为什么她的血可以,身为胞姐的裴柔却不行?
看着丝毫不减的血滴,叶家主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一棵,花期将近,殿下打算如何?”
盯着花瓣上那鲜红的一滴,李云棠一拳打在石壁上,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太傅。
裴柔立刻沉了脸,双拳紧握对准李云棠几乎要打上去,看见她用了白布缠绕的手腕,忽的松开拳头,愤怒地把头转向一边。
裴柔不行,那试血之人就只剩下裴清了。但裴清近年体弱,要她供血百日无疑会要了她的性命。一命抵一命换来的药,陌生人裴杨尚且不会吃,何况是自己的母亲。
冷静下来后,一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李云棠转向叶家主,“叶家主可有促人生血的法子?”
想到李云棠要干什么,裴柔惊恐地转过身,阻止道:“殿下,不可!”
没有理会裴柔的叫喊,李云棠躬身行礼:“还请前辈帮助本王。”
对上李云棠不顾一切又包含温柔的眼神,叶家主微微愣神,当年若她也有眼前这个女子的勇气,该有多好。
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将脑中的方法都过滤一遍,才慢慢开口道:“生血的法子倒是有,只是不循自然天理的生长毕竟不是正道,殿下的身体会……”
“本王不在乎。”
“殿下,万万不可!”身后又是一句叫喊。
李云棠一眼瞪回去,沉着嗓音说道:“老师体弱,你不想,青儿不想,本王也不想!但是无眠已经在他身上十七年了,他倔强要强,即使糟尽世人的白眼也从不向你们吐露。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才重新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以后便不想再让他哭。我喜欢他,也想让他亲口说喜欢我,但无眠一日不解,他就一日不肯放下。本王不想等了。”
裴柔看着李云棠痛苦的样子,大张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夺眶而出,花瓣上的血滴还是那么刺眼。
“沈园今日就送与前辈了,只是请求前辈能在这百日之内帮助本王。”李云棠句句恳切,叶家主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殿下言重了,叶某对这百日昙也有兴趣,能亲眼看到它开花结籽入药救人是叶某的荣幸。只是生血之法有违正道,还请王爷能够配合叶某。至于沈园,叶某一介游医要了也是浪费,只在园中开一块药圃留一间房休养就好,殿下还是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此处宅院引了温泉,对深中寒毒的人大有裨益。她刚回京城时沈园还未有主,后来才听说被别人买了去。叶家主看着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羡慕又嫉妒。
从沈园出来后,已过申时。马车中,裴柔几次看向李云棠的脸,张嘴又闭上。
看着那张与裴杨三分相似的脸,李云棠终是没忍心,“姐姐想说什么?”
她现在正虚弱着,出口的声音没什么力气,裴柔听了一脸愧疚,到嘴的话又咽回去。
李云棠见她不说话,又想起明日的赏梅宴,“告诉他不必担心,明日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都随他。父君那里,本王会处理。”
又过了一会儿,“今日之事,不准告诉他。”
迟疑着,裴柔点头。
马车颠了一下,李云棠伸手拉下宽大的袖子,遮住白布缠绕的手臂。墨九轻扯缰绳,让马儿跑得更稳些。
夕阳下,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