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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段有方顾上与公孙娥说话。公孙娥击杀“佛面双蝎”次日即离开瑞安府,前往浙东祭拜丈夫、公婆一家。前日到此地后,适逢弥勒教众人围攻韦陀等人,她本想绕道而去,却有一人二话不说,挥刀向她砍来,惹她性起,杀了那教徒后,公孙娥即与韦陀、昊天、汤黑子三人一起,加上丹增,且战且退,至五岭峰山洞中坚守。
段有拱手拜谢,公孙娥忙还礼,说:“他们若不惹我,我早已离去,又不知是公子师父。”说着赧然一笑。
段有说:“此乃缘份,若非有你,韦陀爷爷他们到不了此山洞。”
公孙娥说是昊天武功高强,丹增凶猛,她只是添了份薄力而已——大仇得报之后,公孙娥性情已较瑞安府时开朗许多,话亦多起来,目光中已无阴挚、暴戾之气。
段有想到她此去浙东,路途尚远,其间不知还有甚么凶险,就有传她打狗棒法之意。公孙娥偷学的招数自保尚可,攻敌则不足,若遇强手,必吃大亏。江湖之上,不会武功还好,对方尚能留你一命,若学得一招半式,又逞强出手,往往会反伤自己。
想到此处,段有向公孙娥说道:“你将打狗棒法转字诀与封字诀招式从头至尾使一遍,让我看看还有何疏漏之处。”
公孙娥大喜,忙伏地而道:“拜见师父!”一旁游老大、汤黑子、邓鱼儿三人也扑通跪地,齐声而道:“拜见师父!”
段有忙扶起公孙娥,说:“你年岁是我长辈,我们只是交流武功,要我当你师父,万万不可!”
公孙娥道:“闻道不论先后,拜师不言长幼,若不拜师,宁不学艺!”
段有一怔,未料到公孙娥竟是如此知性,且执拗!
他只得依了公孙娥。
此后四天,在五岭峰山洞内外,段有向四人细细传授打狗棒法。四人之中,汤黑子学会封、转、挑三诀十三招,邓鱼儿比汤黑子悟性高,学会四诀十七招,游老大却是悟性最差的,只学会两诀九招。
公孙娥令所有人都惊异,四日时间,竟将封、转、挑、引、绊、戳、缠、劈八诀三十六路招数悉数学会,其悟性之高,禀赋之异,闻所未闻。段有暗自叹道,真乃奇女子,若非家中惨遭横祸,装聋作哑二十年,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就傲世!
段有心花怒放:有徒如此,真乃天幸!
四日后,五人下了五岭峰,向洛阳城而去。在此四日,段有亦将足太阴脾经习练成功,十二经络已练其四,只觉浑身精气充盈,功力较四日前又有提升。
到得洛阳,已是黄昏时分。洛阳城高大雄伟,房舍鳞次栉比,街上人来人往,较凉州城要繁华。
按杨鹤留的地址,段有几人找到汉帮洛阳分堂处,见是一偌大院落,大门上方有门楼,飞檐彩绘,挂一牌匾,上书“达世堂”三个大字。大门紧闭,门口有两个汉子值守。
游老大上前报了段有名号,即有一个汉子急奔院内,不到片刻,就听杨鹤欢声大叫,与杨鸥并几个汉子并步迎出,将段有等人迎进院内。
是夜宾主尽欢,自不在话下。
杨鹤说,汉帮在洛阳堂经营有几家客栈和酒肆,原有四十多个帮众,为救石开副帮主,已折失殆尽,大伤元气。数日之间,石开从别处分堂紧急调来了十余人,但仍是不足,已于两日前赴总堂,面见帮主石达,面陈重建洛阳分堂事宜。
段有听了,压下了口中的一句话。近几日来,他已与游老大、汤黑子、邓鱼儿商定,要在洛阳城中开一家酒肆,由游、汤、邓三人经营,以便打探消息,寻找玲儿。现若说出,以石开、杨鹤性情,有可能将汉帮其一酒肆拱手相送,段有不想欠对方如此大情,心道:再想别的营生吧。
夜间,段有开始习练手少阴心经。此经起于上臂内侧极泉穴,沿臂而下,经青灵、少海、灵道、通里、神门、少府,至小指少冲穴。初始他觉易练,但一习练,问题便至:任督二脉之真气无法到达极泉穴!
与习练手阳明大肠经时又有不同。手阳明大肠经是起于拇指商阳穴,从外到内至迎香穴,而此手少阴心经则是从内而外,与手太阴肺经走向相同,如此走向,只须导引丹田之气,一路冲关即成,本觉轻松,一练之下,才觉任督二脉与极泉穴之间,如隔山壑,真气无法过去。欲将山壑注满真气,再导引至极泉穴,但真气到膻中穴后,即一路沿任脉直下,分不出一丝一缕,如同地势低洼之水无法向地势高处调水一般。
段有试着将真气自人中、人迎穴处即引向极泉,却仍是不得。反复试之,终无所获,遂不再坚持。他想此事心急不得,慢慢来,总有法子。
次日一早,公孙娥告辞。段有知其性情刚烈,对敌不留余手,当初在瑞安府时不便说甚么,如今已成师徒,便委婉嘱其遇敌尽量勿毙,以免错杀,又资以钱物。公孙娥拜辞而去。
段有便在洛阳盘桓几日,每日带着游老大、汤黑子、邓鱼儿三人逛街穿巷,一为斟酌营生,二为熟悉洛阳风土人情,更为主要的则是找寻玲儿。段有心内,总在希冀玲儿忽然出现。他有时觉得,千辛万苦寻找,或许得于不经意间,转个街角,说不定就能与玲儿相遇。
这日午间,四人逛至一处茶肆。此茶肆位于城内一角,地处偏僻,却颇为热闹,偌大一个敞间,几无虚座,闹哄哄的,大多客人长相粗豪,佩刀带棍,却是一处江湖人士集聚之地。
四人刚跨进门,即有小二迎上前来,引至一张空桌坐下,先言明此茶肆不供酒,亦不许客人在此饮酒,只供茶与羊杂,外带大饼。
游老大点了四碗羊杂,八个大饼,一壶茶,回头一看段有,却见他呼吸急促,满脸涨红,睁眼望着屋子一端。
就见段有目不转睛,径直走去。屋子那端,是一小戏台,戏台一角,侧身坐着一叟一女,那女子身材瘦小,侧脸清秀,腮有酒窝,年约十三四岁,怀抱琵琶。
见段有近前,那老叟与少女皆起身行礼,老叟问道:“这位公子,可要点曲?”
段有一看那少女正面,心即失望:明明看是玲儿,近前一瞅,却有区别。玲儿眼大灵动,两眉正中有一小小朱砂痣,此女孩却无。除此之外,长相竟与玲儿一般无二。
段有叹口气,问那女孩:“小妹,你是哪里人氏,可曾见过与你长相、年岁相同之人?”
女孩摇摇头,报了籍贯、姓名,乃是江浙人,老叟是其爷爷。
段有点了一曲“昭君出塞”,给了双倍价钱,即转身回走。
那女孩将怀中琵琶顶于颌下,举起纤手,刚弹得两声,就听门口传来哈哈爆笑声,三个身穿羊皮袄的大汉闯进门来,打断了琵琶声。
三人高声嚷嚷,要酒要肉,其带头之人高鼻深目,粗声大气,听小二说店内禁酒,怒道:“大爷我以酒当饭,何人不知?你个鸟店,既不卖酒,开了做甚!”一扭头,看见台上女孩,口中“欸——”一声,从腰间取出一皮囊,说道,“你不卖酒,大爷自有,马奶子酒,小姑娘过来,陪大爷喝两碗。”说着跨步过去。
小二忙挡其前面,却被一撞而倒,同来两个汉子扑上,架起小二,向门口摔去,一屋之人皆惊呼一声,却无人出面喝止三人。
那大汉跃身台上,伸出毛茸茸大手,就要抓向女孩,突然,臂间一疼,整条手臂即软塌塌垂下,一粒拇指大小的石子从臂间落下,“当——”地一声跌于戏台木板上。
大汉怔于台上,一屋人“哄——”地一声,聒噪声起。大汉扭头一扫,屋中又鸦雀无声。一屋江湖汉子,显然忌惮这大汉。
那石子便是段有弹出。其时他刚回座,尚未坐下,见这大汉粗野,即侧身弹出一石,方施然而坐,一屋人皆不知石子从何而至,就连身边游老大、汤黑子、邓鱼儿三人,也未发觉段有出手。三人也不知师父有此弹石神功。
台上大汉扫了屋内一圈,嘴巴张了一张,终未出声,同来二人也杵于当地,大气不敢出。
就在此时,台上一角,棉布门帘一掀,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缓步走出,从地上捡起石子,揣于腰间,向高鼻大汉抱拳而道:“陆堂主请了,小店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那高鼻大汉却是羯帮洛阳堂堂主陆闻鼓,刚从漠北而来,新近接任。一听对方认得自己,先是一喜,继而惶惶,想要抱拳还礼,右臂却抬不起来,只得作罢,问道:“你是店主,请问高姓大名?”
中年人说:“在下贱名,不足挂齿,还请陆堂主勿将今日之事放于心上。”说着将一个金元宝塞于陆闻鼓左手,“陆堂主光临敝店,未曾远迎,区区薄礼,请勿见笑。”